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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人到无求品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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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星云大师 2015-05-05 11:18
摘要:记得台湾大学副校长汤明哲教授曾问过我一个问题:“我们在家人每个月拿薪水,每周休二日,还是觉得不够,而佛光山的出家众,既没有拿薪水、又没有放假,大家不停地做事,即使到了晚上,也还在做,这究竟是什么力量?”我回答他:“在家人‘拥有’,有,当然越多越好;出家人‘以无为有’,人到无求品自高。”

 

彰化福山寺

 

佛光山开山四十五年来,在世界各地设立别分院,分担总本山弘法教化、照顾信徒的责任。佛光山最初的发展,分别在宜兰和高雄两地,一个位在北部的东海岸,我称为“福如东海”;一个是在南部的高雄寿山寺,我名之“寿比南山”。那时候的交通不似现在方便,从寿比南山到福如东海,也就是从高雄到宜兰,没有飞机航线,只能搭乘火车或汽车,而且单程一趟就要花上一天的时间。遇到两地的法务需要相互支援时,都要起个大早,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出门,一直到傍晚才能抵达目的地。

 

一年又一年南北往返,除了交通之外,最困难的,就是中途需要解决吃饭的问题。当时,素食并不普遍,要找一家素食店,实在不容易。好在后来在彰化发现了一间小面摊,一碗面只要一块半,便宜又好吃,我就经常率领大家前往光顾,排队吃那一碗一块半的面。

 

佛光山开山之后,我开始举办“朝山团”朝山活动。那时候,往来都是行走国道一号高速公路,台北的信徒一早出发,经过六七个小时车程,经常要到黄昏才能抵达,中途必须停下来吃中饭。不得已,便想与哪一家寺院商议,希望以长期订约的方式,让南来北往的朝山团能得以前去用餐,并且给予最大的布施供养。但是,竟然没有一家寺院愿意承担。

 

这期间,我曾经看中位于大甲铁砧山旁的妙法寺,除了信徒的午餐有着落外,还可以顺道一游铁砧山。但它的缺点是不在南北交通的中途,而是比较靠近北部,只在南下路程的三分之一。后来,妙法寺交给佛光山管理,原因之一也是基于过去曾建立的因缘,另一方面则是它位在台湾西部海岸线,佛光山当时设立别分院的地点,以山线居多,感到西海岸线也需要前往弘法,因此欣然接受并且调派徒众驻锡。

 

就这样,几经考量,加上徒众的建议,于是决心在位于台湾铁路、公路和山线、海线的中心点建立一座道场,这就是彰化福山寺的由来了。

 

所以常常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建立福山寺?我都笑着说:“为了要吃饭。”这确实是真的。最早建立的别分院,说得好听是为了弘法利生,实际上吃饭也是重要的问题;取名福山寺,则是因为这块土地位在彰化市福山里。

 

决定要建福山寺了,我想应该要有执照,于是就去向民政局登记“福山寺”。负责的人告知:“你还没有寺院,没有房子,怎么好登记呢?你应该要去找建设局先申请建寺庙啊!”这话听来也没错,于是我就到建设局申请登记去了。没想到,建设局的人却说:“你没有建筑执照怎么建设寺庙呢?”就这样,两边推来推去,来回多次,真叫我们莫衷一是,最后只好拜托建筑师想办法。建筑师也就替我先画了图。

 

我不明白那时候彰化县政府以什么理由,让我历经十年都无法办理寺庙登记。后来,虽然取得了有建筑执照的房子,民政局依旧不准许我合法登记,并且一再拖延时间。为了弘法,我们无法顾及法令,寺里的法务也只有照做了。一直到十多年后,省政府修改寺庙登记条例,并且发文给各县市,彰化县政府才让我们完成办理登记。

 

记得登记的那一天,负责承办的人员还要我们参与的徒众、信徒代表唱“三民主义”。佛光山年轻的法师们,每一个人都是以音乐、歌声来入道的,当“三民主义”一唱出,雄壮有力,他大吃一惊,这许多出家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合唱水准?自从唱过以后,福山寺各项的设施申请,就一直很顺利了。

 

经过一段周折,福山寺总算顺利开工。我想,要建设福山寺,光是靠总本山补助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当时佛光山也正在发展中。因此,彰化当地的信徒就自动发心,以资源回收的方式筹募建寺基金,经过十几年慢慢累积筹建,终于完工。所以当竣工落成时,我一度想把它称作“环保寺”或是“资源回收寺”,因为这是佛光人做环保回收而建成的。但福山寺这个名称已经叫出去,大家早已习惯,只有以此为名了。

 

说来,佛光山在台湾应该受到政府的表扬,为什么?因为在重视环保和资源回收的现代,能够用环保回收来建设寺院,净化人心,这不是应该值得肯定的吗?

 

只是福山寺完成启用后,却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原来那一块地过去是个垃圾场,上面虽然有土,但地下却是空的,禁不起压力、地震、水灾等。所以初期建好的福山寺,没有多久就开始倾斜,墙壁土地都出现了裂缝。这一次宝贵的经验,也让我了解到探勘地质是建筑前重要的环扣。

 

不过,福山寺并没有辜负我当初成立的愿心,建筑完成后,果然让南北来往的徒众、信徒,中途都可以停留吃饭。接着,又设立了福山佛学院,甚至佛光山编藏处编辑部也迁移到福山寺,《佛光大辞典》就是当时慈怡法师等人在那里编辑完成的。那段时间,福山寺俨然成为佛光山的文化中心。

 

然而世间许多事真的难以预料,原本以为建一座福山寺解决了吃饭的问题,谁知一九七八年中山高速公路正式通行后,南北往来只需四个小时,早晨出发到台北吃中饭,中午吃过饭后出发,回到佛光山吃晚饭,时间还绰绰有余,就不需要在中途用餐了。但是,在福山寺的徒众就经常提出要求,你们南来北往怎么都不到福山寺用餐呢?为了安慰徒众,不得已,有一两次也特意下高速公路去看他们一下。

 

当初为了方便吃饭建寺,现在前往福山寺一趟,上下高速公路来回也需要两小时以上,反而成为麻烦。只能说,世间事就是这个样子,总有许多错综复杂的因缘。

 

嘉义圆福寺

 

除了福山寺以外,佛光山在嘉义有一间圆福寺,最初我并没有想要在那里建设寺院。并不是说我不喜欢这个地方,相反的,我非常欢喜“嘉义”,因为佛经里有云:“若是经典所在之处,即为有佛。”嘉义,意思就是有“仁义”的地方,这是多么美好啊!

 

尤其,我初到台湾时,第一次讲经的地方就是嘉义;后来“中国佛教会”也经常叫我去那里讲经、主持法会;甚至嘉义的寺院也有人想邀我去担任住持。但是纵然有这许多因缘,我都不曾想过要在嘉义建设道场。

 

一直到了一九七九年,不知道什么原因,圆福寺积欠了税捐处税金四百余万元,税捐处要拍卖它来偿还债务。当时圆福里的老里长想,一座百年的寺庙就这样没了,实在心有不甘,却又不得办法,心里非常着急。有一天,他在圆福寺旁的一棵大树下打瞌睡,梦中听到有人喊:“大树!大树!”醒来以后,他看看身边的大树,就问大树:“你能卖钱赎回寺院吗?”

 

这时候,有一位林慈超老菩萨得知这件事,就跟他说:“你梦中的‘大树’,应该是指高雄县大树乡的佛光山,你去找佛光山才会有办法。”

老里长真的特地到佛光山来提出他的诉求,希望我帮圆福寺渡过这个难关。那时候,台币四五百万的价值,就等于现在的四五亿元,一时之间,我到哪里筹措四五百万元来偿还这笔债呢?而且限期只到明天了。

 

面对这样一个难题,我心想,或许可以先找嘉义税捐处陶处长,请他通融一下,延后拍卖的期限吧。好在佛菩萨保佑,到了税捐处,得知处长是慈惠法师过去在宜兰税捐处的长官,他一听到我们有意接办圆福寺,立刻答应延期。最后佛光山在万般困难下,凑足款项,终于为圆福寺还了这笔债务。

 

虽然接收了圆福寺,但是等待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当时寺里有好几间工厂,必须拿钱请他们搬迁;原本住在寺里的一位老尼师,她在家时的儿女也同住在一起,也要另外给他们一个住处。等到这些事情处理圆满,前后大约也花了数千万元以上。

 

接着就是画图重建,其中经历的困难,也难去述说。不过,圆福寺重建完成也很好,因为佛光山开山工程进行期间,佛学院的学生不断增加,房舍来不及建设,于是我们就在圆福寺设立分部,取名圆福佛学院。

 

重建后的圆福寺,佛光山派遣依严法师前往担任住持。华严宝殿的气势雄伟庄严,可以说诸佛菩萨都来帮忙度众。看到信徒人数日益增多,也令人稍感宽慰了。

 

由于依严喜爱动物,寺里放生池的锦鱼就有一尺长,而饲养的九官鸟也会学人讲话,不少人闻风前来观赏。每次去圆福寺巡视,我都告诫依严:“你要把圆福寺做成道场,可不能把它做成动物园啊!”

 

后来,一只九官鸟去世,寺里为它立了牌位,在一场三时系念法会中同时超荐。想不到,在佛前的蜡烛火焰,竟然现出这只九官鸟的姿态,惊动了所有与会大众,大家奔相走告,口耳传诵。那时,还有人拍下照片为证,发表在佛光出版社出版的《佛光山灵异录》一书上。

 

总之,一个道场的兴盛、发展,还是要靠住众的发心服务,在佛菩萨的加被下,一切众生,甚至鸟类也都会前来护持。

 

台北普门寺

 

佛光山位在南部高雄,初期建设的时候,大部分的资源可以说都是来自台北。尤其朝山团,每个周末都是几十部车子,浩浩荡荡从台北南下到佛光山朝山,可以说,北部信众的护持,对佛光山的发展是一个重要的因缘。

台北是台湾人文荟萃的黄金地方,佛光山创建不久,我就在台北市罗斯福路、溪州街一带,买了一间国民住宅作为南北联络处。佛光山朝山团的起源,就是从那个联络站开始的。直到一九七八年,因为人数日益增多,才迁移到台北松江路一栋大楼上,定名为“佛光山台北别院”,慈庄、慈容法师先后都担任过住持。

后来,因为停车问题和空间不敷使用,只得另谋发展。在辗转找到民权东路一块土地后,我就发愿要建一座普施方便法门的道场,取名为普门寺。不过,因为经费困难,只得与人合建,为此,佛光山至今对于普门寺那一整栋大楼的产权,都还不能完整取得,甚为可惜。

 

虽说如此,普门寺作为佛光山在台北弘法的据点,拥有六七层的楼层,许多佛教事业都是从这里延伸出来的。这里是国际佛光会中华总会的最初设址地,也曾开办台北女子佛学院,甚至后来北区各地别分院的成立,如内湖禅净中心、三重禅净中心、永和学舍、新庄择善寺、北海道场、三峡金光明寺,乃至基隆极乐寺等,也可以说都是从普门寺延伸出去的。

 

过去,台北市的寺院平时都不开门,只有在每月的初一、十五才开放让信徒到寺院礼佛。我想,后来台湾佛教的发展,慢慢地从过去的山林佛教走向社会佛教,从寺庙的佛教走到家庭的佛教,从关门的佛教到开门的佛教,从僧众的佛教到信众的佛教;这一段过程,一方面可以说是与早期宜兰青年学佛以后,参与了兴学、弘法、布教,甚至发心出家都有因缘关系。

另一方面,在日本学习社会福祉的慈容法师,在学成回来接任台北别院住持后,觉得佛教应该为信徒谋福利,因此开办了生命线、观音线、妇女法座会、友爱服务队等,每个月定期的课程、活动多达六十余种。甚至,每年在台北“国父纪念馆”的弘法布教,三十年来连续不断,每年这三天布教就好像过年一样,信徒闻法欢喜、热络不已。加上普门寺举办的佛七修持、供佛斋天、盂兰盆报恩法会等等,真是带动了整个佛教,让佛教的弘法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所以,普门寺名曰“普门”,真的是“普门大开”了。也因为台北别院的关系,台北其他的寺院,从此都一一开启大门接引信众了。说起来,慈容法师对于台北佛教的发展是有很大贡献的,除了担任佛光会秘书长努力发展佛光会外,也光大了佛光事业;后来台北的信徒想要推举慈容法师担任台北市佛教会理事长,这不是没有理由的。

会有普门寺,当初也是为了解决吃饭问题。初来台湾时,我经常不得饭吃,因此发愿有一天自己创建道场,一定要“普门大开”,供人吃饭。有了普门寺之后,我立下每天多准备两桌饭菜的规矩,主要是让来访者有饭可吃。一直到今天,普门寺都还维持着这样的传统。

佛光山在台北以普门寺为基础,后来又有了台北道场,本着“以粥代茶”的理念,只要来访的客人,都会以一碗平安粥代替一杯茶供养。台北道场的弘法功能更为扩大,许多事业一一展开,如报纸、百万人兴学、电视台、美术馆、社区大学以及各种社教活动等,在道场启用之后,一直弦歌不断。佛教的弘法如此热络,让我颇感欣慰。期勉僧信二众要更加努力服务大众!

 

宜兰雷音寺

 

佛光山的别分院中,东北部的宜兰雷音寺和南部的高雄寿山寺,是我最早期在南部及北部弘法的道场据点,对我一生的弘法事业至关重要。

雷音寺,原名为宜兰念佛会,早期是隶属台湾斋教龙华派的一间小庙。平时,只有一位妙专老尼师住在那里,没有其他的出家人驻锡弘法,不过偶尔也让行脚游方的僧人暂时挂单。一九五三年,我应兰阳士绅李决和、张辉水、林松年、林长青等居士的邀请到雷音寺讲经,而开始与宜兰结缘。后来因为宜兰信徒们求法的虔诚,让我决定留在当地弘法。

 

雷音寺因应弘法的需求及台风的侵袭破坏,几次拆除重建,至今已成为一座十七层大楼的道场,并且更名为兰阳别院,是宜兰地区最高的建筑物。目前,由于经常举办各种文教活动,聚众频繁,例如每逢佛七、法会,都有数千人参加,同时也提供社会各界作为集会、办活动的场地。所以,与六十年前比起来,兰阳别院现在的规模是很相当的。可以说,它的弘法功能,从早期到现在一以贯之,法务相当兴隆。

 

犹记得我初到宜兰的头一二年间,陆续成立青年歌咏队、学生会、儿童班、补习班,到电台广播、学校讲演等,带动民众学佛风气,光是举办佛诞节花车游行,就有数万人与会。当时宜兰市的行政单位有四十八个里,每一里都有一班宜兰念佛会的学员,我将他们分别取名为光明班、清净班、菩提班、慈悲班等,共四十八个班。那时候,信众们闻法相当热切,且积极参与各种弘法活动,在道心不断增长之下,后来甚至还因为虔诚打佛七,感应雷音寺的佛像开眼,成为整个宜兰地区津津乐道的盛事。

 

一九五年代的台湾,还没有电视机,吸引一般民众注意的活动并不多见。每次我带着青年到乡村弘法布教,透过幻灯机、录音机弘法讲座,再配上他们美妙的歌声,每每都受到乡民们的热烈欢迎,也度了不少青年加入弘法利生的行列。

我在佛光山建立僧团后,早期跟随我到世界弘法的年轻人中,大部分都出自于宜兰。例如宜兰有名的三剑客:慈庄(毕业于日本佛教大学)、慈惠(毕业于日本大谷大学)、慈容(毕业于日本佛教大学),以及慈嘉(毕业于日本佛教大学)、依空(毕业于日本东京大学)、萧碧霞师姑(毕业于台湾政治大学),还有男众心平、慧龙、慧传等多人,他们都是优秀的佛教人才。

 

四十几年前,他们刚留学回来后,有的提起一个小布袋,就走遍世界成立道场;有的为佛光跑天下,穿梭各大城市成立佛光会,大家真的是跟着我上山下海,南征北讨,到全球各地播撒佛教的种子。后来,各地的佛教青年纷纷向这许多人看齐,投入僧团,参与佛教事业,为社会大众服务。像近二十年来出家的青年,大部分都是留学欧洲、美洲、大陆,并且留在当地,投入弘法行列。

 

现在听来,似乎都是理所当然而平常的事情,但是,在当初佛教受到排挤,普遍学佛风气相当低迷的时代,这数十年来,社会大众对佛教、出家人观感的改变,可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

高雄寿山寺

 

宜兰雷音寺,是我在一九五三年新春过后,开始前往弘法的道场;一直到了一九六三年,我才在高雄着手兴建寿山寺,在这十年之间,因为我与高雄佛教堂有一些弘法因缘,因此南北往来结缘。

 

之所以兴建寿山寺,是由于高雄佛教堂的信众之间起了纷争。当时有一批人离开高雄佛教堂,另觅靠近寿山公园的一块地兴建了寿山寺,并且要我前去住持。起初,我并不想驻锡道场,因为我的理念只想弘法,从事文教事业,为此,我还捐了二万元给他们作购地基金,成为发起建寺者之一。

 

想不到寿山寺建起来后,信徒口口声声都说这是为我而建,非得要我前去不可。但我实在不愿意主管寺院,就像我在宜兰弘法至今近六十年,没有担任过宜兰雷音寺住持一样,后来是不得已才做了宜兰念佛会的会长。

 

为了不拂逆信徒的好意,我请了美浓朝元寺慧定、善定法师前去寿山寺担任当家。他们两位是我在新竹青草湖“台湾佛教讲习会”教书时的学生,后来前往日本留学;但是他们有自己的寺庙,经常要忙碌,无暇兼顾,也就很少到寿山寺来。我自己也由于来来去去,感到交通相当不便,而很少南下高雄,一直到一九六四年,我要筹办佛教学院了,才真正为寿山寺展开佛教的弘扬。

 

寿山寺虽然是初成立的一间小庙,但是因为办有佛学院,就有因缘承担一九七五年在台湾召开的第一届“世界华僧大会”贵宾参访高雄的接待工作。当时,本省人、外省人还是有所差距,“中国佛教会”的权力集中,但是,现在临到要欢迎来自世界各地的华僧,他们就叫我负责接待。

 

我是不主张送往迎来的,但到了这个时候,要怎么接待呢?想到这是一件大事,一定会引起社会的轰动,尤其人到了高雄火车站,必定要造成盛况。因此,我有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决心。

 

其时,正值十月十日,政府为了庆祝“双十节”,街上到处贴有红色标语,刚好给了我一个灵感。

 

于是,我前去市政府拜访市长,说:“‘双十节’过去了,现在世界华僧到高雄来,可不可以把牌楼借给我,我找人油漆,写上‘欢迎世界华僧到高雄’,不用花政府的钱,还替高雄做个面子。”市长听到不用花钱,马上回答:“可以,可以。”之后,我只花了二千块钱,找油漆匠把字改一改,就成了欢迎华僧大会的招牌了。

 

另外,我用油印的方式在宣传单上提供了几个欢迎的办法:

 

一、每个寺庙派五十个人到火车站列队迎接;

 

二、每人手上拿一支小教旗;

 

三、每间寺院在红色旗帜上写下自己寺院的宝号;

 

四、当天信众穿什么衣服,可以自行决定。

 

我一家一家地拜访寺庙,最初大家都冷冷淡淡的,不大愿意响应。不得办法,我只有听天由命。哪里知道活动当天,来了数万人,全部集中在高雄火车站前;各处的乐队,也都想各自表现一番。我真是吓了一大跳,声势之浩大,可谓盛况空前。世界华僧抵达高雄,看到这么大的欢迎标志、这么多的欢迎队伍、这么拥挤的人潮,一个个受宠若惊。我实不知竟然会如此轰动。

 

世界华僧们从高雄火车站绕行到凤山市,之后再回到高雄,走了几个钟点,除了各寺院热烈欢迎以外,民众夹道争相目睹,场面热闹不已,大家走得也很高兴。可是,当队伍走回高雄市区时,不敢走到中间的大马路上,只是顺着路旁的人行道走。眼看庞大的队伍实在不能这样挤在人行道上,我便自告奋勇高喊一声:“跟我走!”

 

我随即拿起教旗在前头阔步领队,把大家引导到马路中间行走,只见一路上所有红灯都变成绿灯,整个队伍如入无人之地,浩浩荡荡地通过街衢大道,震动了整个高雄市。最后就留下了华僧们搭着红祖衣,我穿着长衫领队,走在大马路前面的历史画面。

 

接待世界华僧以后,寿山寺在大高雄一举成名,大家有了信心。第二年,我举办佛诞节花车游行,几百部的车子共同参与,写下“高雄有花车游行,台北有‘双十’游行”的创举。尤其南部的佛诞花车游行是属于民间的活动,这种场面要再重现,恐怕是不容易了。

 

现在回想起来,宜兰念佛会助长了寿山寺的发展,寿山寺的发展助长了佛光山的开山建寺,用一句流传的话说,宜兰真是“福如东海”,寿山真是“寿比南山”,在我看,因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所以现在才能够“佛光普照,法水长流”了。

 

因为寿山寺到佛光山的因缘,接着,大高雄左近的别分院,如普贤寺、南屏别院、旗山禅净中心、凤山讲堂、小港讲堂、右昌宝华寺、冈山禅净中心、屏东讲堂等等,也都如雨后春笋般一一成立,俨然已成为当地的文教活动场所及民众重要的心灵加油站。

 

过去的佛教,总是提倡念佛、拜佛,未来就可以往生阿弥陀佛的极乐净土;但我倒觉得,不一定要将来才往生到西方极乐世界,应该现在当下就可以往生到佛光山来。因此,我在建设佛光山时,心中就有一个理想:以一个人的人生为蓝图,希望把佛光山建设成一个“人间佛国”。

 

甚至我又想到,过去想要礼拜代表“悲、智、愿、行”大乘佛教精神的观世音菩萨、文殊菩萨、地藏菩萨、普贤菩萨这四大菩萨,都要分别前往浙江普陀山、山西五台山、安徽九华山、四川峨嵋山等地。因此,我就把中国四大名山综合起来,建在佛光山里,让佛光山成为一个实践菩萨道的大乘佛国净土。

 

经常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在这块荒瘠的麻竹园土地上建立佛光山?你凭着什么理念开创佛光山?”事实上,在筹建开山的时候,我就常常告诉来山的信众,我是本着四个理念而建:一是以退为进;二是以众为我;三是以无为有;四是以空为乐。这也可以说是佛光山的人生观了。

 

甚至于兴建完成后,我更立下佛光山的四大宗旨:“以文化弘扬佛法,以教育培养人才,以慈善福利社会,以共修净化人心。”其中,共修,不单只是指法会的修持,凡集会、法会、讲座、组织等等,都是共修的内容。唯有大家常常以法聚会,身心才会慢慢得到净化。就好像基督教讲洗礼一样,把污秽罪业洗净,可以去除无明烦恼,心灵可以扩大升华。所以,“共修”就是净化身心的意思。

 

我的信念是,佛光人在为信徒服务时,要抱持着“光荣归于佛陀,成就归于大众,利益归于常住,功德归于信徒”的精神。所谓“光荣归于佛陀”,指的是虽然佛光山大众人多共事,但个人不可争功、不可执着,一切重要的人事,要依民主方式选举,将有能者推举出来后,不论年龄、地位,全山大众都要护持。

 

在佛光山做事,凡事都要随喜随众,没有个人,所有一切的光荣都是集体创作、仗佛光明而得。因此,光荣是佛陀的、是佛教的,不是个人的,在佛光山的僧信四众弟子只是为佛陀效劳,所谓“色身交给常住,性命付予龙天”,把自己奉献给三宝,只为佛教,没有自己。

“成就归于大众”指的是,佛光山创办的许多社会事业,如大学、中学、小学、幼稚园、电台、报纸、杂志社、出版社、书局等,乃至提供大众修行的禅堂、念佛堂、抄经堂,文教之用的美术馆、教室、图书室、会议室等,这些都不是我们个人能做到的,一切的成就都是十方大众共成的。

 

再者,所谓“利益归于常住”,在佛光山一切都依佛陀建立“六和僧团”的理念而行事。“六和”是指和乐的相处(身和同住)、语言的亲切(口和无诤)、心意的开展(意和同悦)、法制的平等(戒和同遵)、思想的统一(见和同解)、经济的均衡(利和同均)。以时代的发展来看,可以说,佛光山是一个符合社会主义的僧团,可见佛陀当初“六和主义”的思想,比世界上的一切主义还要早、还要进步。所以在佛光山服务,虽没有发财的人,但也没有人为生活忧心,无论衣、食、住、行、生病、旅行等,一切都由常住照顾,真是无忧无虑的佛国乐土。

 

而“功德归于信徒”,信徒在这里发心、修持、奉献,一切的缘分、功德都应该属于他们所有。记得台湾大学副校长汤明哲教授曾问过我一个问题:“我们在家人每个月拿薪水,每周休二日,还是觉得不够,而佛光山的出家众,既没有拿薪水、又没有放假,大家不停地做事,即使到了晚上,也还在做,这究竟是什么力量?”我回答他:“在家人‘拥有’,有,当然越多越好;出家人‘以无为有’,人到无求品自高。”

 

未完待续……

 

(注:《百年佛缘》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本栏目版权归上海观察所有。不得复制、转载。栏目编辑:许莺 编辑邮箱 shguancha@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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