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中国儿童少年电影学会发布“中国儿童电影百年百部经典”榜单，济南本土电影《麦豆的夏天》榜上有名。中国儿童真人电影（下称“儿童电影”）已走过百年。60后、70后记忆中露天放映的《鸡毛信》《小兵张嘎》，80后、90后童年电影院里的《霹雳贝贝》《草房子》……聚焦成长的优质儿童电影陪伴了一代又一代人。
随着文化消费多元化发展，儿童电影的存在感逐渐走弱，票房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无优势可言。这一题材的创作，需要在当下的光影世界刷新存在感。
活力美、人性美
国内公认最早的儿童电影是1922年面世的《顽童》，该片首次将儿童作为主角，此后至新中国成立初期，不少经典儿童电影涌现。1949年，《三毛流浪记》面世，喜剧的外壳映射出当时流浪儿童的真实情况，可看性和思想性达到了全新高度。《闪闪的红星》《小兵张嘎》等加入了抗战元素的儿童英雄影片，作为革命历史题材儿童电影的代表，为青少年儿童提供了最生动的德育教材。潘冬子、张嘎子成了50后、60后心中的少年英雄。1954年上映的《鸡毛信》是我国首部获得国际大奖的儿童电影。此后二十余年间，共有77部儿童电影走近观众，《黎明的河边》《英雄小八路》《祖国的花朵》等都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改革开放以来，儿童电影的发展也进入了“新一春”，呈现多元化趋势。一方面，中国的大门对外打开，文化融合与技术进步让人们认识到社会的多元性，儿童作为主力观众也对电影内容有了新需求。科幻儿童电影开始崭露头角。《霹雳贝贝》《大气层消失》等在视听方面带来了新体验，满足了孩子们对童话世界和科幻场景的想象。
另一方面，儿童文学的蓬勃发展，为儿童电影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灵感和改编沃土，从《哦，香雪》到《红衣少女》，改编自儿童文学的电影作品思想性和文学性得到进一步加深，“儿童本位”的思想也逐渐成为儿童电影制作的圭臬，除了反映儿童的精神世界、展现儿童的真实生活，此类现实主义作品更注重儿童和成人之间隔阂的消弭，在美育和德育方面都发挥了积极作用。
进入新世纪，儿童电影的发展遇到了短视频泛滥、信息爆炸等冲击，但仍不乏优秀作品，《暖春》里的小花、《长江七号》中的“七仔”等角色成为新时代青少年的共同记忆。随着互联网快速发展，网络电影和独立电影兴起，带有鲜明地域特点、关注少数民族的儿童电影发展迅速，《旺扎的雨靴》《旋风女队》等影片展现了少数民族地区儿童的真实生活，《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走路上学》在叙事基础上揭示了故事背后的社会发展情况。
“不论是贴近生活的讲述还是天马行空的想象，投射到儿童电影的大银幕上，都会自然地被合理化。因为它们是积极向上价值观的呈现，体现了活力之美、人性之美。”文化学者苟瑞雪认为，不少儿童电影作为经典流传，是因为它们始终秉持精品意识，将剧作的思想性和艺术性、观赏性有机统一。
回归“儿童本位”
《麦豆的夏天》能成为精品，关键在于影片思想性和艺术性兼具。一方面，故事反映了近年来深受关注的儿童教育问题；另一方面，叙事手法尊重儿童思维方式，富有童趣，寓教于乐。该片引导孩子正面思考，既不突兀，也不刻板，润物无声中让孩子习得人生之道。
由此可见，儿童电影创作，要了解、尊重儿童的意见，用真诚叩开童真的大门。遗憾的是，一些儿童电影存在说教浓重、题材局限等问题，导致内容吸引力不足，影片中的人物形象背离儿童的行为特点，沾染了表演痕迹，悬浮于事实之上。
“内容为王”始终是艺术创作成功的铁律。成功的内容制作要贴合目标受众的喜好，儿童电影也不例外。只是，被问及“想看什么样的儿童电影”时，孩子们常常缺位或失语。《麦豆的夏天》最初立项时，意在拍摄城市里的儿童生活。通过座谈会的形式，主创团队去济南城区的多所小学聆听孩子们的想法，但收效甚微，他们一度经历了灵感的枯竭。“在座谈会上，学生在家长和老师面前发言比较严肃，属于儿童的古灵精怪很难直白地流露出来。”《麦豆的夏天》发行方、影视制作人徐明珍介绍。
主观的揣测不能代表儿童的意见，机械的问答不能洞悉儿童的想法。影片最终展现的，是一名来自城市的小男孩在乡村生活中的奇遇。这样的灵感来自一次随意的聊天，发挥作用的是一副儿童卡牌。路过一所小学的小卖部时，编导用5元钱的儿童卡牌和正在购物的小学生“套近乎”，边玩边聊的过程中了解到，孩子们寒暑假回山区老家爬树、捞鱼，过着一种不同于上学时的生活。正是孩子们的这些话，让编导意识到，城市之外有无垠的儿童世界，山清水秀之处同样有不少精彩。
影片中呈现的乡村生活，在最大程度上展现生活之美、自然之美，构筑了纯真的儿童天地，也最大程度发挥了儿童电影的美育功能。对于生在城市、长在城市的小观众，乡村题材为他们打开了通往大自然的门，城市之外的风光为他们提供了更广袤的想象力土壤。校园、乡村、家庭是儿童电影最常出现的元素，与儿童生活息息相关，又不缺少教育意义和戏剧张力。不少编剧坦言，这些元素“贴近儿童的真实生活，让人有话可说，又不至于从儿童世界跑题”。
最大化发挥儿童电影的教育作用，避免刻板的人物形象和僵化的说教，打磨跌宕起伏的剧本，塑造立体多面的人物，同样是制胜法宝。徐明珍表示：“孩子的甄别能力不够，创作者有责任筛选呈现给他们的内容。但是，优秀的儿童电影只需讲好故事，其中蕴含的精神和力量，孩子们应该自己感悟。”“自己感悟”是对孩子们理解能力的信任，也是平等和尊重的体现。在《麦豆的夏天》放映会的互动环节，许多孩子在观看完影片后表达了自己也要像影片中的主人公一样“给长辈洗脚”的想法。
可见，儿童电影发挥着丰富精神世界、培养思维能力的作用。尊重儿童的个体选择，回归“儿童本位”，一部儿童电影才有可能给目标受众交出高分答卷。
产业化之路走不通？
事实上，儿童电影难以产业化，已经成为创作和发行的一大门槛。其中最大的问题，在于知名度难以打响。在儿童电影这一细分市场，大部分孩子最爱的依旧是《熊出没》《小猪佩奇》大电影。围绕经典IP打造的动画大电影是家长和孩子观影的第一选择。没有知名角色加持的真人儿童电影，在受众基础上缺少天然的优势，票房表现也不尽人意。
但儿童电影也可以从动画电影的发展中借鉴一二。徐明珍认为，真人儿童电影和动画电影有着共同的难题：“大人掏钱，小孩观影。拿钱和消费，并非一体。”动画电影率先迈出了解决问题的一步。近年来，《哪吒》《大圣归来》等动画电影正逐渐向“儿童能理解，成年人能共情”的方向探索，“老少皆宜”成为打破票房魔咒的解药。真人儿童电影同样可以向这一目标迈进。在内容制作和电影宣传方面，创作者可以寻找更多成人与儿童的共同点，而不是非此即彼，自立隔阂。
即使内容能够引起共鸣，不成体系的放映频率也难以缩短儿童与影院间的距离。中小学生休闲的时间集中在周末，而影院密钥的有效期按月计算，对有商业需求的儿童电影而言，并不划算。《麦豆的夏天》也曾将密钥一延再延，只因宣传活动跟不上院线放映的节奏。近年来，徐明珍等儿童电影制作人正致力于“儿童院线联盟”的推广，在指定影院，将周末早上的非黄金时段留给儿童电影放映，让孩子的周末活动多一种选择，让观影成为一种习惯。
不过，对于大部分儿童电影创作者而言，公益效应是比物质收益更为重要的价值。儿童电影的公益性质并未随着时代发展、流媒体崛起而淡化。同大多数儿童电影一样，《麦豆的夏天》最广阔的放映天地，依然是孩子们的领域——学校，主创团队走过不少小学、幼儿园，也曾在各地文化宫等青少年文娱场馆举办放映会。作为培养中小学生德育和美育的重要方式，儿童电影进校园依然是最高效，也是最大化发挥教育功能的推广方式；在协助拍摄、参与放映之外，不少学校也在鼓励学生参与微电影创作，将“儿童本位”的观念进一步延伸运用。随着社区主体性增强，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功能不断完善，儿童电影有了新的放映场所，孩子们在家门口也拥有了固定的观影基地，观众与电影的距离进一步缩短。
2022年4月，新版《义务教育课程方案和课程标准》指出，影视教育作为艺术类“新三科”之一，正式被纳入义务教育阶段课程。儿童电影前景广阔，不少地区已率先走上电影育人之路。据了解，深圳宝安区大多数小学设有放映厅，观看儿童电影成为当地小学生的日常；四川多地借成都儿童电影周的东风，依靠企业和社会力量，加大儿童电影的放映频次。越来越多的学校、企业、社区投入到影视教育工作中来，儿童电影将在新时期获得长足的发展。（大众日报客户端记者 王臻儒 田可新 报道）
责任编辑： 杜文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