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昀书
摄影：赵仲弈
“艺术与科学总是在山脚下分手，最后又在山顶上重逢。”法国作家福楼拜的这句话，既道出艺术与科学的本质并无二致——皆出于人类的好奇心认识世界的渴望——亦勾勒出二者的历史性关系：现代社会专业分工出现之前，理性与想象力的工作并不矛盾，无论希腊神话描绘的工匠代达罗斯，还是文艺复兴时期的达·芬奇，都是集艺术与科学思维于一身的人物。而21世纪以来，随着人工智能日渐成为人类社会生活的基本工具，艺术与科学必将“在山顶重逢”。
为促进人工智能时代下科学技术与文化艺术的深度融合，推动跨领域科技创新和产业发展，6月25日下午，由上海市科学技术协会指导，上海市科学与艺术学会与欣欣然文化传播发展（上海）有限公司联合主办的“AI+艺术”沙龙于上海科学会堂举行。当严谨的代码与恣意的灵感相互交织，当古典建筑的雕梁画栋与屏幕上流动的AI生成影像形成奇妙共振，科学与艺术在碰撞中熔铸成属于新时代的文明图腾。
长桌两端的相遇：
一场科学与艺术的“破壁之旅”
“艺术沙龙崇尚自由流动，科学研讨需要深度对话，而这张长桌，就是我们找到的黄金分割点。”APSMUSEUM创始人汪斌表示，定期举办的沙龙或许会加速艺术与科学在人工智能时代的“重逢”——顶尖科学家与艺术家在此自由交流，分享灵感，共同勾勒可持续发展的人类未来。
“艺术作品中的科技背景，科技作品中的艺术营养，都是非常有意义的东西。”复旦大学教授、中国科学院院士、上海市科学与艺术学会理事长金亚秋提出，作为科学工作者，应充分理解科学艺术的传播力对于推动人类社会文明的重要作用。
“人类为了在无序的世界中找到有序的规律，才创造出了各种各样的‘范畴’。然而，我们时常忘记，所有范畴都是人为的，没有范畴是与生俱来的真理。”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荣休馆长、美国人文与科学院院士许杰认为，当人们太习惯于自己的范畴，思维就会被隔绝。“科学与艺术本就共生共融，AI时代促使我们打破和超越传统的范畴。”
曾任职于上海纽约大学艺术学副教授、雕塑/多媒介艺术家芭芭拉·爱德斯坦自身就是科学与艺术的融合体。成长于艺术家庭的她，曾经还是一名生物专业的学生。“我一生都在从事艺术，也为科学与艺术的结合深深着迷。我的作品来自我的内心世界，也是我如何看待世界的自我表达。”科学教她解构生命，而艺术教她重组灵魂。
无法诉说的秘密：
当科技撑起艺术脊梁
建筑是人类第一个将理性枷锁与想象翅膀熔于一炉的炼金术。“新的科学原理的形成，就成为新建筑的思想源泉。”建筑学专家、中国科学院院士郑时龄回顾了历史上有无数关于建筑与艺术“联姻”的例子——从古希腊的帕特农神庙到中国的长城，从埃及金字塔到印度泰姬陵，每一处建筑似乎都在诉说着数学的故事。“普通人可能对科学、对技术没有那么了解，而当建筑出现在一个具体的空间，它最大的功能或许就是审美，所以说它具有非常大的艺术价值。”中国当代艺术家、诗人韩博感慨道。
“数学来自于生活，来自于人类对世界的探索。”复旦大学数学科学学院教授、上海市数学会秘书长姚一隽表示，“我们生活在三维世界，而数学中的高维对象在三维世界的投影并不容易表达出来。因此，数学中积累了大量的抽象之美，而受限于技术原因无法很好地呈现。”如今，在AI算法的帮助下，我们看见数学作为宇宙的源代码背后的瑰丽图景。
AI时代已来，处在世界“进化”拐点上的我们，该如何重新编译自己的认知？如何重新感知周边的世界？又如何重塑自我意识？“我们总说艺术需要灵感火花，而科学追求逻辑严密。但AI的出现，让两者在代码世界里找到了共同语言。”郭锐文，是一位视觉艺术家，同时也是一位创意型程序员。他的每一件生成艺术作品，都仿佛在诉说着互联网时代的独特故事。
从标志性作品《CyberFish》的人机创意博弈到《AI聊斋》的文化符号转译，从产品设计的精准控制到纹样研究的范式革新，数字艺术家、创意技术专家罗霄认为，生成式AI正重构艺术生产的底层逻辑。“通过迭代学习，AI 可模拟任意平行时空的视觉表达，其生成结果既是创作素材，也是激发设计师灵感的‘数字缪斯’。”罗霄表示，“AI不是创意的终点，而是激发人类可能性的新起点。”
无法替代的温度：
当艺术植入科技基因
“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需要有一些理想主义。”在当代艺术家张健君身上，并没有一般艺术家的张扬，反而多了一股与生俱来的亲和力。那一年，是日本广岛原子弹核爆50周年。横跨太平洋的传真机电波中，186只“和平鸽”正飞向诞生人类首枚核爆的焦土——这是自然与技术共同创作的和平密码。真正的科技艺术，应是刺穿历史黑暗的探照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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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艺术，源远流长，从新石器时代一路走来，历经沧桑，却愈发显得璀璨夺目。“很多传统艺术是根据人类经验口口相传，没有被知识化，也就面临着销声匿迹的危机。”华东理工大学艺术设计与传媒学院教授、市科学与艺术学会理事傅蓉蓉一直以来深耕于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和中国传统形象研究，并尝试利用AI技术将那些存在于匠人或者是画家意念中的经验数据化、可视化、规则化、知识化。通过解构海派水彩的灵魂色谱制作色卡，她让千百年前画家的呼吸在当代设计中重生。“我希望我们在传承祖先留下的瑰宝之时，并不是简单对它进行认知，而是进行活态化的传承和设计转化。”
在敦煌壁画修复中，AI通过对颜料层脱落痕迹及褪变色规律的深度学习，为修复师提供科学可靠的“色彩罗盘”，指引着千年风华的精准复原，让斑驳的飞天重焕绮丽光彩；对于被时间侵蚀而褪色、污染的古籍字画，AI驱动的多光谱扫描与图像增强技术，如同为修复师点亮了一盏“数字明灯”，能穿透岁月沉积的模糊与污渍，让湮没的墨迹重新清晰显现……“人工智能就是新时代的毛笔或者是雕刻刀。”复旦大学计算机科学技术学院教授金城如同一位不知疲倦的文明守护者，以数字之力对抗时间的无情消磨，让那些承载民族记忆与智慧的载体得以安全、真实地存续。
图片由主办方提供
贝多芬在耳聋的深渊里挣扎，将灵魂中无声的惊雷与绝望的火焰，化作《命运交响曲》中震撼世界的轰鸣；梵高笔下旋转的星空与燃烧的向日葵，分明是生命在孤寂与渴望中爆裂的火焰……艺术创造之珍贵，正在于它由血肉之躯孕育而成。当计算机每秒亿万次叩问真理之门时，人类正以灵魂为密钥开启文明新维度。“对于我们建筑来说，技术可能是一种帮助的手段，但它无法创作一个绝代的建筑作品。”郑时龄院士坚定地说道。“世界上事情并不是所有东西都需要量化。我们的灵感、想象力，其实是无法用量来计算的，这就是艺术。”在许杰看来，科技固然日益精妙，却难企及那源于生命深处的温度。
供稿：上海市科学与艺术学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