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超”第五轮，扬州客场对阵苏州。扬州、苏州都是第一批国家文化名城（江苏仅三个，还有一个是南京），都拥有悠长的历史和厚重的文脉。一些学者认为，从地理上看，扬州、苏州被大江阻隔，分别位于江南和江北，但从文化类型上看，她们都是江南，代表着江南不同的文化面貌。
开启两座名城历史的，是春秋时期吴国的两代国王，苏州和扬州之间的密切联系，其实早在2500年前就已经建立。
扬州东关街 视觉中国 供图
说起“吴”这个字，我们都会想起苏州，其实，扬州也和“吴”有着密切关系。
苏州的建城史始于吴国国君阖闾。公元前514年，伍子胥投奔吴国后，阖闾命令他“相土尝水，象天法地”，建阖闾大城，作为吴国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阖闾大城也被视为苏州最早的城邑。阖闾去世后，他的儿子夫差继续扩大吴国的势力。公元前486年，夫差率军渡江，消灭了江北的邗国。“吴城邗，沟通江淮”，《左传》里寥寥七个字，记录了两个重要历史事件——夫差开凿运河和建邗城（扬州城的前身）。夫差也被看作扬州城的开启者。
阖闾和夫差这一对父子，一个开启了苏州的建城史，一个开启了扬州的建城史，苏州和扬州的缘分，早在2500年前就已经埋下。
扬州大王庙
历史上的夫差是亡国之君，是很多人眼中的“负面人物”，但苏州人和扬州人对他却有别样的感情。苏州木渎相传有夫差为西施修建的馆娃宫，西山消夏湾是夫差携西施避暑之胜地。扬州人同样忘不了夫差开运河、建邗城的功绩。在扬州古运河畔，大王庙巍然矗立，庙内供奉着两位对扬州历史做出贡献的吴王——春秋时的吴王夫差和西汉时的吴王刘濞。
说到了刘濞，这又是一个和扬州、苏州都有关系的人物。刘濞受封的吴国地域广阔，统辖包括今天的苏州、扬州在内的五十三城，国都位于广陵（今扬州）。刘濞在吴国“即山铸钱，煮海为盐”，对扬、苏两地的开发做出贡献。
南北朝时期，这两座城市都曾被称为“吴州”。隋唐以后，越来越多的历史名人与苏州、扬州发生交集。比如刘禹锡和白居易，这一对唐代顶级诗人在苏、扬两城之间留下了一段佳话。
主持疏浚山塘河的白居易
唐宝历二年（826年），刘禹锡结束了二十三年贬谪，北归途中在扬州遇到了从苏州卸任的白居易。两人在酒肆中对饮赋诗，白居易为刘禹锡坎坷的遭遇叹息，吟出“二十三年折太多”的诗句；刘禹锡则豁达地提笔回应：“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场“扬州初逢”的诗会，见证了两位诗人的深情厚谊。
白居易担任苏州刺史时，主持疏浚山塘河，修筑堤岸，种植杨柳，他写下“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生动描绘苏州城水道纵横、红桥点缀的独特风光。令白居易未曾想到的是，数年后，刘禹锡竟接掌他曾担任的苏州刺史一职。来到苏州上任后，刘禹锡想起了白居易，对好友在苏州的功绩非常钦佩。刘禹锡在启程赴任时专门写了《赴苏州酬别乐天》这首七言律诗，送给白居易，既点明赴任使命，也暗含对白居易治苏功绩的追慕。
扬州大明寺鉴真纪念堂 视觉中国 供图
必须提及的还有唐代文化使者、俗姓淳于的扬州高僧鉴真。他的人生轨迹在苏州黄泗浦发生逆转。
这位十四岁便在扬州大明寺出家的律宗大师，历经五次东渡失败、双目失明、弟子殒命的多重打击后，秘密抵达黄泗浦（位于今苏州张家港）这座江海交汇的古港口，寄身于“满空钟磬音”的尊胜禅院避开官府搜查。当日本遣唐使船队从黄泗浦扬帆起航时，鉴真终于踏上传奇的东渡之路，由此成为日本律宗开山祖和文化恩人。
张家港黄泗浦遗址 视觉中国 供图
遣唐使船队为何停泊于此？相关学者认为，鉴真东渡属于“偷渡”，多次受到官府的阻挠，遣唐使船队选择黄泗浦，一是这里在航海线上不是很著名，易掩人耳目。二是黄泗浦距离扬州比较近又不是扬州辖区，可以躲避官府追查。此时此刻，扬州与苏州形成了奇妙互补：扬州是鉴真精神的孕育之地，而苏州的黄泗浦则以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为这场文化传播架起了联通世界的跳板。1973年，扬州大明寺内落成了鉴真纪念堂，由建筑大师梁思成仿日本唐招提寺设计。20多年后，苏州在黄泗浦遗址旁建立东渡苑纪念馆时，不仅整体仿照扬州纪念堂的唐风样式，更迎请了扬州铸造的鉴真铜像供奉于殿中。
“吴中第一名胜”虎丘 视觉中国 供图
宋代的大文豪苏轼非常喜欢江苏，当然不会错过扬、苏两座名城。苏轼一生中多次来过扬州，还曾担任扬州太守，虽仅半年时间，却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他三次登临恩师欧阳修所建的扬州平山堂，瞻仰壁上欧公手迹，他写下“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声中”的诗句，感叹时光飞逝与仕途跌宕；苏轼仅去过苏州一次，游览了虎丘，写下了大量诗文，他那一句：“到苏州不游虎丘，乃憾事也”流传至今，依然是“吴中第一名胜”虎丘最好的广告词。
苏州环秀山庄 视觉中国 供图
明清时期，随着江南文化的日益繁荣，苏州和扬州演绎了更多的佳话。
明代造园大师计成是苏州同里人，他不但在家乡留下很多作品，也在扬州为郑元勋改建影园，在仪征为汪士衡修建寤园；清代叠石造园大师戈裕良因苏州环秀山庄的假山闻名于世，他也参与了扬州意园小盘谷、仪征朴园假山的堆叠。这两位造园大师对于扬州园林的发展影响深远。明代末年，苏州人卢渭参与史可法抗清，在扬州破城后投河殉节，附祀扬州史可法祠；清代苏州人叶御夫擅长装裱，他在扬州董子祠开设装裱店，被誉为扬州“裱帮之师”。
清代，一部皇皇巨著《红楼梦》彰显了曹家与扬州、苏州的缘分。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曾兼巡视两淮盐漕监察御使，在扬州刊刻《全唐诗》和《佩文韵府》，并迎驾康熙南巡。曹寅在苏州也工作过，担任过苏州织造。由于家族的关系，曹雪芹对扬州和苏州都很熟悉。《红楼梦》中也因此出现了不少扬州、苏州元素。
《红楼梦》中同时写到扬州和苏州
《红楼梦》中，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苏州人）任“巡盐御史”，驻地在扬州。林黛玉当然是苏州人，但她从小在扬州生活长大，身上自然融合了这两座城市的文化因子。曹雪芹对扬州很是熟悉，书中还提到扬州“智通寺”、贾宝玉开玩笑讲述的扬州“黛山林子洞”、薛宝琴写广陵怀古、扬州方言“嚼蛆”等，让扬州人读到倍感亲切。
翻读《红楼梦》，“苏州元素”也是俯拾皆是，全书开篇就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的姑苏阊门，最早写到的人物就是住在阊门外十里街仁清巷的甄士隐和暂居葫芦庙的贾雨村。除了林黛玉，“金陵十二钗”中的妙玉，以及香菱、邢岫烟等都是苏州人，书中还出现了苏绣、虎丘泥人等物产，体现了曹雪芹对历史文化的熟稔。
在扬州长大的林黛玉其实是苏州人
清朝另一部巨著《儒林外史》也同时写到扬州和苏州。吴敬梓曾长期在扬州生活，最后去世地也是扬州，《儒林外史》中出现了五城巷、兴教寺、古木兰院等古地名，很多故事情节发生在扬州，对扬州盐商的描写可谓精确传神。《儒林外史》中也能够找到和苏州、常熟、邓尉山、虎丘有关的故事情节。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张韦 于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