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驿里梦苏州,梦到花桥水阁头。”身宿于扬州驿站,苏州的花桥阁楼枕着绵延之水荡入白居易的梦中。江南的幽幽水韵,牵住文人墨客的丝丝情肠。苏州、扬州这两座处处彰显江南风情的城市,将在“苏超”第五轮迎来正面交锋。且将赛事按下不表,我们按“传统艺能”,先来斗一斗诗,用诗词比比两地的水韵,看谁更胜一筹。
霁月流光绘情章
“黄鹂巷口莺欲语,乌鹊河头冰欲销。”正月初三,白居易在苏州街头漫步闲游,眼见城内小河冰雪消融、黄鹂鸟正欲啼叫的早春景象,欣喜万分,描绘出一幅生机蓬勃的“春日姑苏图”。
看着眼前景象,诗人又不禁想象起来:“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待到过了春寒料峭,苏州东西南北的水又“绿”起来,与遍布的红桥相映衬,该是多么可爱的景致。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离开扬州后,杜牧总回想起那个即便秋日将尽,草木仍不衰败的扬州,那个有好朋友韩绰在、二人能够吟咏作伴的扬州。
分别许久,不知韩绰过得怎么样?诗人想着,终于禁不住对故友、对扬州的思念,提起笔来,以诙谐的口吻打趣道:“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韩绰呀,扬州如此美丽的月夜,你在和哪位佳人共度呢?
“天阔星汉低,波寒芰荷老。”是夜,明末清初诗人高启宿于苏州西山明月湾的一叶小舟之上,太湖静谧到带着些许寒意,水面的几支残荷与广阔天幕中低垂的星星,映衬着诗人零落的政治理想。
“夜桥灯火连星汉,水郭帆樯近斗牛。”同样是夜里枕于舟中看星星,唐代诗人李绅看到的是扬州城的人间灯火连接着星辰,在俗世奔忙中依然有超脱的精神境界。
苏扬皆因水而兴,因水生韵。一湾曲水,孕育了两城的风物清嘉、人文灵慧。
舟市菱歌烟火色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一千多年前,张继行舟至枫桥歇脚,写下这首《枫桥夜泊》,带火苏州千年。若张继乘舟沿着护城河缓缓而行,便会发现这座城市是随着水流缓缓铺展的。
苏州家家临水,户户通舟,持守“水陆并行”的共生美学。白居易任苏州刺史时,夜登城楼,见楼台夜宴未歇,水道舟船往来,城市的脉搏随水流动,闻听笙歌从郡西楼飘然而出,便写下“风月万家河两岸,笙歌一曲郡西楼。”一幅水城不眠夜的画卷灿然铺就。
江南的水,既流淌在苏州的水巷深处,也穿行于扬州的十里长街。运河奔涌,云集天下商贾;画舫穿梭,氤氲烟火气息。
杜牧一句“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道尽了扬州城的繁荣与风情,临水长街,珠帘低垂,每一扇窗后或许都藏着一段故事;张祜以“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补足细节,月光洒在桥上,佳人往来,市井连绵不断,不仅是对扬州城市风貌的赞美,更是对扬州人生活方式的诗意凝睇。
一座城市的活力,也藏在最平凡的市井细节之中。杜荀鹤捕捉到苏州水乡人的细腻日常:“春船载绮罗,夜市卖菱藕。”丝绸自船上运出,瓜果在夜市中交易,水上交通繁忙,这一叶扁舟,或许载着一家老小的生计;陈造“鲥鱼入市河豚罢,已是江南打麦天”则记录下扬州春季市集水乡物产的更迭。
川流不息寄襟怀
苏州与扬州,两座历史文化名城,皆有两千五百余年历史。古城的每一块砖瓦、每一泓清泉,都在诉说着过往。
李白登苏台遗址,遥望昔日吴宫遗迹,感喟:“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姜夔初访扬州,目睹离乱后的古城,留下千古绝唱:“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一个借水抒发历史兴叹,一个凭桥寄托家国忧思。
逝者如斯,总能牵动文人骚客的情肠哲思。水既可载离愁别绪,亦能映兴废沧桑;既可托一己襟抱,亦能寄天下苍茫。
范成大晚年归隐苏州,在蒙蒙细雨中送别友人,望着河上舟楫渐行渐远,写下“年年送客横塘路,细雨垂杨系画船”,既有别愁,又发光阴之叹。
王安石站在扬州的瓜洲古渡,远眺江南写下“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尽显游子思乡深情,并暗含对宦海浮沉的无奈。
水不仅是风景,也是贯通天人的哲思通道。常建漫步在苏州破山寺后院的曲径,借水写心,留下“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颇具禅意,寄寓远离尘世喧嚣的超脱心境。
刘禹锡罢和州刺史返回洛阳,在扬州宴请白居易,席间哲思迸发,高歌“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豁达乐观,激励后人在困境中振奋精神。
“江南双姝”,各具风华。苏扬两城以诗词为楫,划过江南文化长河,漾起生生不息的水韵。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杨丽媛 肖甜
图片来源:苏州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