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无论是嫦娥揽月、“祝融”探火，还是蛟龙潜渊、奋斗者深潜，中国科技的壮举背后，蕴藏着无数微小却关键的技术突破。上天入地背后，也曾隐姓埋名着一颗颗“淄博心”。
作为微电机领域的佼佼者，张国福感慨地说：“是金子总会发光，是煤是油总会发热，我有幸扎根‘入地’的微电机，为全国各油田增产稳产尽了一份力而自豪不已。”
张国福讲述他与淄博的工业故事
从山城再到“山城”
“我是重庆原巴县人，那时候家里穷，一个月连上学五块钱的生活费都难以凑齐。”提起求学生涯，张国福唏嘘不已，“虽然老师鼓励学生考高中、读大学，但我知道家庭条件不允许，便填报了中专志愿，后来被贵阳工校录取了。”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1958年，挥别山城重庆，张国福辗转奔赴另一座“山城”贵阳，自此与电机结下了贯穿一生的不解之缘。
“原本读的是中专，但学校后来升格为大专，初中生需要先读两年预科补高中课程。”预科班结束后，张国福距离梦想中西北工业大学的“造飞机”专业看起来，不再遥不可及。
“学校说，你考上了就去，考不上就和学校没关系了。但是不考大学的话，可以留在学校继续上学。”面对选择，他犹豫了，“最后还是选择了一条‘巴适’的路，我就留在学校继续上学。”
没想到的是，没能造飞机的他阴差阳错获得了前往北京电器科学研究院学习的机会，“学校正好要培养一批师资，挑选了十五个同学到北京去学习，其中有我。”3个月的北京之旅，让张国福正式接触了“微电机”这一细分领域，为终身所走的路，打下了专业基础。
1964年，张国福从贵州工学院毕业，分配到山东淄博。“那是9月26日，我坐着火车到了张店。一下车，看到四周和农村一样，这哪像城市？”时隔61年，他仍然对淄博第一印象记忆犹新。
“那天还闹了一个笑话，我看报到证上写着‘博山东站街’，心里想，博山有东站，估计也会有西站、南站、北站，肯定很大。”等真正到了博山，他懵了，“怎么也没找到所谓的‘东站街’，找路人帮忙，人家告诉我，‘你这不是东（東）啊！是车（車）！是博山车站街’。”
有了方向的张国福沿着小河向西，终于找到了报到地：车站街28号的德式小楼。“当时那个大门关着，我就敲门，‘邦邦邦’敲了一阵，没人没动静。这时候，从东面走过来一位老师傅。”
“这个老师傅就是我见到的博山电机厂第一个人，王新义。”“在得知我是来报到的，王师傅直接将我领进了博山电机厂。”“就这样来到了淄博，来到了博山电机厂，成为电机战线上的一员。博山也是‘山城’，我适应得还算快。”张国福说。
用上了宝石轴承的电机
进入博山电机厂后，第一年张国福参加见习劳动，后来被调到了工艺科综合组、研究所微电机技术组。
“那时，博山电机厂有十大工程师，李庆萱总工就是其中之一。在1985年12月前，我先后在电机厂上夜校及市科技人员英语班学英文，李工还送了一本‘俄汉英词典’给我，并帮我指导了专业论文（关于汽车发电机反应式电刷）。”既熟知专业术语，又学会了英语的张国福还承担接待过美国投资客商的“重任”，“比如，‘spring’这个单词，可以翻译成春天，也可以翻译成机械中的弹簧，没点儿专业知识，的确搞不好这个工作。”
张国福保留了多年的专业论文
1968年1月，张国福承担研制出了第一个型号叫5DYK1的电机产品：电子皮带秤电机。“这个电机其实是主管工艺的孙继荣师傅转交给我的。”张国福介绍。
何为电子皮带秤电机？
“当时唐山矿山冶金设计研究院开发一个项目叫电子皮带秤，这个产品可以让工人把开采出来的煤放到皮带上运输的时候，测量出矿产的重量。对产品上的电机提出了新要求。”这个电机外径四十多毫米，长度约八十毫米。“但是它特殊在哪里？”张国福打开了“话匣子”，“它要求转动惯量很小，每分钟才12.5转，转得很慢，但要求精度很高。转轴才一毫米粗，比大米还小，比小米粗不了多少。还有轴承，用的是手表上的宝石轴承。”为此，他还专程跑到烟台宝石轴承厂定制。
“还有转子部分更是精巧，三个线圈绕成空心杯状，换向器直径仅两毫米，电刷则是焊在铍青铜片上的贵金属丝，漆包线线径细至0.04毫米。0.04毫米是什么概念？”讲到这，张国福“卖了个关子”，“就是比一根头发丝还细一半！”
回忆起技术攻关的过去，张国福不自觉摆起了“龙门阵”，“这里还有个笑话，我们在制作其中一个零件（线圈支架）的时候，误以为它是塑料制品。在制造过程中老是变形，质量不达标。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大家都焦头烂额的。”
“最后，还是一名工人发现了根本问题。”张国福笑着讲起了故事结局，“当时也巧了，这位工人师傅在制作时不小心将这个线圈支架戳破了，发现里面露出来的颜色是白的，这才确定这个线圈支架是铝合金制品。”
相关电机产品示意图
“难题”攻克了，电子皮带秤电机试验也成功了。“后来，营口市通过一机部找到了厂里，把这个电机产品转过去生产，还在南京开过产品鉴定会。”张国福说。
“入地”的微电机
1975年8月，博山电机厂按照第一机械工业部的指令，在山东省内进行“控制用微电机在民用工业中应用情况调查”，张国福和几位同事坐上了从淄博去往东营胜利油田的小火车。
初到胜利油田的他对一切都感到新鲜好奇，四处张望：“周边基本上没有高大建筑，除华东石油学院外，很多都是平房和‘干打垒’。不过，引黄河水灌溉的水稻田，却有着江南的风味。”
经过调研，张国福和同事们了解到石油勘探开发中，急需使用多种特殊要求的微电机。和“上天”的低温低气压相反，要求高温高气压，由于使用空间的限制，直流微电机成为最佳选择。
“在钻井后，裸园井要测井，获取油、气、水的分布情况，然后，在有开采价值的地方，取芯分析，再下入无缝钢管封井，在可开采石油的部位射孔采油，开采到一定程度，需要注水加压采油，发现原油中有水时，需要找水（找出漏水的地方，堵漏），测石油流量等，都需要提供动力的微电机。”张国福举例说。
直流微电机在变压器油中运行是前所未闻的。“先在自己的试验室做试验。因陋就简，把电机放入盛有油的洗脸盆中运行，按照要求的工作制，画出接线图，找电器元件完成控制电路，发现电机在油中运行不稳定，甚至停止转动。采用加大电刷压力、更换电刷材料的方法，解决了问题。”说起专业内容，张国福讲得绘声绘色。
张国福展示起电机老照片
“团队的协作精神是咱们事业成功的基本保证。”除了电刷问题，和同事们花费近一年时间，根据多次试验分析，把电枢真空绝缘处理，攻关成功，“最后，55ZYJ01—Ⅱ型电机在胜利油田无棣东风港新车15号井（井深3700米）现场及高温高压试验室检测通过。”
“经过十余年的努力，我们先后完成三个机座号（直径28、36、55毫米），六种型号高温电机，满足了胜利、江汉、南阳、大港、任丘、长庆、辽河等油田在测井、取芯、射孔、找水、测流量等多方面的需求，为发展及完善我国石油勘探开发及生产提供了不同动力元件，也算为全国各油田增产稳产尽了一份力。”张国福骄傲地说。
回顾那段难忘的微电机研发经历，张国福很是怀念，“不论春夏秋冬，我们和石油工人一起上井，夜以继日工作，尽管油田工作条件很差，冬天取暖却得天独厚，因为有不受限制的用油田自产的天然气。有时候工作到半夜，工人们也会邀我们一起去用夜餐，我们已经成为一家人了！”
“你说巧不巧，我在北京上学时学了微电机，居然这么多年，一直从事着微电机工作。”张国福感慨一切如命运的安排。生于巴蜀，学于黔京的张国福在采访最后，用一首小诗总结了自己大半辈子：“双亲迎我度暑寒，终老齐鲁始川黔。报效祖国勤学用，银龄时节话当年！”
荣誉证书见证了张国福扎根工业的一辈子
人物档案：
张国福，生于1942年3月，重庆市原巴县人。1964年毕业于贵州工学院电机系，分配到博山电机厂工作。先后担任装配钳工、电工、车工、工程师及高级工程师，完成产品设计、工艺数十种（包括援外产品）。1996年获山东省富民兴鲁劳动奖章，1998年山东省九届人大代表，1998年获淄博市劳动模范称号，2002年退休。
（大众新闻·鲁中晨报记者宋明君 通讯员袁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