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飞机降落在台湾桃园机场时，我的心情并没有预想的那样激动。在我看来，美食、美景、繁体字，所有的一切只是把想象变成了现实，或者说，现实巩固了我的想象。

小学书中的祖国宝岛和日月潭，初中每天看的《参考消息》台湾版，工作以后经常关注台湾的新闻……当台湾变得真真切切起来时，我反而觉得有些茫然和梦幻，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想“到此一游”。严格地说，尽管办的是观光签注，但我没有打算以观光客的身份四处游览。我只想看看想想听听走走。有好多个瞬间，我都希望自己就是当地人，泡在当地的酒馆里，走在当地的巷子里，与当地朋友聊聊各自的生活。

也许，我还会慵懒地度过一个下午，透过玻璃窗，打量着来来往往的台妹，看她们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内心有着怎样的波澜起伏，或者宠辱不惊。

细节里的精致台湾

猎奇固然可以开阔眼界，但却容易把旅行的目的窄化。对我来说，去台湾旅行，并不全是为了猎奇，在某种程度上，这次旅行更像是一次学习与印证、对比与感悟之旅。

除了极少数便利店外，在大陆大多数便利店内，我们遇到的情况是：店员单手接过顾客的钱，随后把找的零钱向柜台上潇洒地一撒，纵使你此时有万千不便，也不得不费神地把钱币拿起来，更别指望店员跟你说一声“谢谢”。

朋友告诉我，台湾的服务业做到了极致。而数次在台湾便利店里的购物经验也告诉我，这绝非虚言。台湾的便利店员们双手接钱，双手递钱，一接一递之际，你总共可以听到两次道谢声。在无处不在的“谢谢”声中，你很快也会跟着说一声“谢谢”。

即使是寸土寸金的台北中心城区，便利店也非常大，顾客可以随意使用厕所，还可以挑一张桌子坐下，看看报纸，喝喝咖啡，或者吃吃饭，甚至，你要把这里作为洽谈商务的场所，也没有什么不便的。“连日本人都觉得台湾的便利店真的很便利”，一位当地朋友告诉我。

“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那天在台中吃过晚饭后，朋友递给我一支烟，我吞云吐雾起来。这位朋友委婉地笑着说：“还是到马路边去吸吧。”

“来，你看看为什么我要到马路边吸烟”。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地上一看。地上画着一道红线，红线上印着几个字“市民广场范围内禁止吸烟”。

此时我有些尴尬，也特别钦佩这位朋友。当文明变成身体的DNA时，劝导性的标语映衬出来的是文明，而不是“有禁不止”的无奈。

在台湾的10天里，无论哪个城市，街道上都很干净，很少看到烟蒂，更少看到痰迹，听不到汽车喇叭声，听不到不顾别人感受的高谈阔论。

事情也非绝对。我也看到过随意丢弃的垃圾，也感受到一些服务人员“谢谢”声中透出不耐烦，也听到喝得脸红脖子粗的民众在小饭店里激昂陈词，还点上了香烟……但总体而言，“最美的风景是人”这句话，仍然是对台湾社会民情风俗的大致描述。

大陆游客言行仍需反思

台北中山纪念馆是一个极其肃穆、典雅的所在。一楼大厅正中央，端放着高大的中山先生坐像。一侧展厅展示着中山先生的一生革命行止；另一侧展厅则展示中山先生与台湾的连接。

对于革命先行者，我怀着高山仰止、无比崇敬的心情，但一些大陆游客的不文明举止，不得不让人深思。

有些人在这里肆无忌惮地高声说笑，丝毫不顾忌这里的宁静氛围，馆内工作人员不得不多次提醒“请放低声音”；换岗时的仪队表演结束后，一些大陆游客步出馆外，开怀大笑，互相敬烟，公然在不允许吸烟的场合点起了香烟……

纪念馆外的广场上，一队台湾高山族的朋友们一边清唱，一边舞蹈。虽然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但是他们的表情虔诚、宁静，倒与纪念馆的氛围很协调。其中一位小伙子与我的目光接触后，点头微笑致意，我赶忙回以相同的问候。

在基隆到台中的台铁上，一位上海大妈未经同意，把邻座的孩子抱过来，让孩子跟自己的孙子合影。孩子的妈妈此时一脸苦笑……

我们习惯了用自己的方式感知世界、评价世界。但反过来，世界也在用它的方式感知你、评价你。我那时突发奇想：也许，每个人都应该来台湾上一堂很简单的公民素养课，甚至，就从学习走路开始——

在大陆一些城市内，很多人根本对前方的路人熟视无睹，丝毫不会避让，有时会理直气壮地与你发生身体碰撞，随后继续走他的路。但在台北街头，很多人看见将要与你发生身体碰撞时，会主动侧身避让，即使是不小心挡住了你的路，对方也会回头说一句“对不起”。

最近有台媒报道说，相对于团队游，自由行的游客素质较高。其实无论是团队游还是自由行，都有素质堪忧的游客，但我也相信，大部分游客仍然展现出了一定素质，而且，这样的大陆游客一定会越来越多。我想，“衣冠上国，礼仪之邦”，我们应对得起先贤先哲的要求与对文明的期待。

大陆像时针，台湾像秒针

台湾的女性朋友告诉我，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大陆姑娘在谈婚论嫁时，父母都要考虑车子、房子、票子等物质的东西，“难道感情的事情非要有这么多物质参与吗？”

我有些哑然，因为自己也早已习惯了这种思维模式。“感情再好，也得有面包啊。”我问：“难道台湾的女性就真的不考虑这些物质保障吗？”

“会考虑啊，但最主要的是感情。如果感情好，其他的可以一起努力达到啊。”她这样告诉我。

我暗忖：难怪很多人喜欢台湾妹子。在一些大陆人的想象中，台湾妹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在面对感情时，并不会掺杂太多的物质诱因，单纯得让人又回到初心。

我接触的多数台湾女子的确也是这样，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们都很勤奋。这一点，最初让我无地自容：看起来她们的生活丰富多彩，经常在社交平台上晒各国美食，可你知道，她们中的很多人工作到半夜，经常连轴转的工作，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她们精神独立、物质富足，即便是单身，也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一位在欧洲商会工作的台湾朋友证实了我的话。他告诉我，他自己也是这样，年轻的时候就给自己定下几条目标，如今回头检视，自己早已实现了这些目标，内心感到很满足，也因此，能够悟出一些道理，比如下面这一点。

“大陆像钟表上的时针，台湾像秒针，你说是时针带动秒针，还是相反？对呀！时针转动一格，秒针可能要转动很多圈。”他说，有些人想要用秒针带动时针，怎么可能？

这位老先生年轻时读了很多中国先哲的书，他觉得应该再看看老外如何看待中国时，又开始学英文，阅读英文《金融时报》。他现在的工作，既是当年勤奋的结果，反过来又给了他更加多元的视角去观察和思考。

不过他略微伤感地说，在台湾，像他这样的人似乎不多，大家只关注秒针，关注“小确幸”，不关注与自己息息相关的时针。他对我说，咱们中国的发展一定是巨大、迅速的，“你要放开眼界”。

你看，满大街的繁体字、陌生人之间的相互信任、以大陆各城市命名的街道、中国人的思维方式……所有这一切都让我觉得，中华文化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发挥着作用，它润物无声，又能深入骨髓。在台湾，听到有人自称“中国”，内心很激动。那天在中山堂参观时，一位上了年纪的工作人员也曾自称“我们中国人……”

对，我们是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