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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小提琴家朱丹:“完美”不应成为音乐的枷锁(附表演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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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雷册渊 2017-03-25 19:19
摘要:演奏艺术应该是现场的、即兴的,而不是按部就班完成既定的乐章


音乐、人、自然,当这三者结合在一起,会有怎样的艺术表达?演奏时,音乐家应该进行哪些有益的探索?

日前,被世界古典音乐权威刊物《留声机》杂志誉为“引领当今国际乐坛的中国艺术家之一”的青年小提琴家朱丹,做客复旦大学,以“我的旅程:音乐与大自然”为题,分享了他的音乐旅程与艺术思考,并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当你摆脱现代社会带来的种种杂音、噪音,静下心来,完全把自己投身于自然环境当中,你耳旁的很多声音都是音乐。” 摄影:郑紫嫣


两分钟后,一座冰川轰然倒塌

 

1秒,2秒,3秒……他闭眼凝神,伫立在舞台中央。待到全场静默无声,渐渐舒展眉头,深吸一口气,悬在半空的右手终于落了下来。在弓弦相接的一刻,《思乡曲》的旋律缓缓流出,思念悠悠、沉吟缓缓,似呜咽,又似呼唤,就像一个游子在诉说对故土的拳拳深情。

 

演奏者朱丹,是近年来在国际舞台上颇受关注的青年小提琴家,也是第一位在南极大陆上演奏的小提琴家。四年前,他面对着南极的荒野冰原,即兴演奏了这首中国第一代小提琴演奏家、作曲家马思聪先生的代表作———《思乡曲》。

 

在朱丹看来,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南极这样美丽的地方,这里是地球的最远端,是唯一没有因为人类活动而改变的大陆。置身其中,返璞归真,他“觉得自己到了天堂最美丽的地方”。

 

“在这样一个特别的地方,我只能想到马思聪先生的《思乡曲》,不仅是因为它的名字,还包含了许多更深层次的感情。我常年在海外演出,又历经艰辛站在了世界最南极,我觉得这首曲子最能代表我当时的心境。”朱丹说。

 

《思乡曲》的旋律从朱丹的指尖流泻出来,回旋在南极的冰天雪地中。就在琴声停歇大约两分钟后,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座冰川轰然倒塌。这是声波的振动所致,但在朱丹的理解中,这更像是大自然对自己的音乐发出的一声共鸣。

2013年,朱丹在南极演奏马思聪先生的《思乡曲》。成为首位站在南极大陆上演奏的小提琴家。 摄影:Polona Kuret

记住“美丽的错误”

 

经历过这场音乐与南极的“对话”后,朱丹对大自然和音乐的理解有了质的变化:

 

“音乐本身其实就来自于大自然。风声、水声、鸟声……这些都是音乐。当你摆脱现代社会带来的种种杂音、噪音,静下心来,完全把自己投身于自然环境当中,你耳旁的很多声音都是音乐。音乐在生活中无处不在。”

 

“古典音乐里的人文倾向很多;但相对缺少自然的韵律,尤其是当代音乐。其实有很多伟大作品的灵感都来源于大自然,音乐应该是人与自然情感的交流。”朱丹说。

 

他以人们耳熟能详的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为例:“大自然给贝多芬带来了灵感,贝多芬又在这灵感中表达了他的人文情感;他用音乐抓到了鸟语、溪水、暴雨、雷霆等自然现象,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一个双耳失聪的音乐家对大自然的依恋之情。”

 

作曲家用音符捕捉自然之声,演奏家也要用真诚的态度弹奏出自然之声。世界小提琴传奇大师伊夫利·吉特里斯对朱丹说的一句话,至今被他奉为圭臬。那是2006年,24岁的朱丹在巴黎演出时,当时已85岁高龄的伊夫利·吉特里斯来到现场。音乐会后,吉特里斯告诉朱丹:“宁可演奏一个‘美丽的错误’的音,也比演奏一千个所谓‘完美’的音符更有意义。”

 

正是从这句话开始,朱丹真正理解了演奏:演奏艺术应该是现场的、即兴的,而不是按部就班完成既定的乐章。很多瞬间的灵感和美好的表达就是那时那地才会激发出来的,当“灵光闪现”时,演奏家就应当勇敢地尝试和表达。

 

“演奏家们每天都在练习中追求‘完美’,希望能在台上有完美的表现。可这不应该成为一个枷锁,演奏家应该充分地释放自己的想象空间。在这种尝试中或许会丧失掉一些技巧性的东西,甚至会失败,可是人们会记住这个‘美丽的错误’。”朱丹如是说。

朱丹与世界级指挥大师祖宾·梅塔合作。图片来源:朱丹提供

音乐是需要100%欣赏的

 

“80后”的朱丹,生于北京,4岁时由父亲启蒙培养学习小提琴,13岁进入中央音乐学院附中,16岁时获得全额奖学金赴纽约曼尼斯音乐学院深造,18岁就登上纽约卡内基音乐厅,近年来更以独奏者的身份参与欧美顶级交响乐团的演出,发行专辑、举办个人音乐会。

 

虽然常住纽约,但每隔两三个月,朱丹就会回到国内进行演出。在他看来,中国听众的素质和音乐素养这些年有明显进步,特别是在大城市,观众的素质逐渐被熏陶出来。但朱丹也直言不讳:“我在演奏时也听到很多下面的噪音。作为演奏者来讲,我是非常不愿意听到音乐外的这些噪音的。”

 

“当你在用手机录像的时候,你已经没法集中精力欣赏音乐了。”在朱丹看来,尽管录像带回去能作为留念,但远远不如在现场好好欣赏瞬间美的东西。“不光是台上的演奏者,台下的听众全部被吸引到同一种呼吸当中,分享同一种情感,这是任何科技都不能取代的。”

 

因此,他希望观众,即使不是在音乐厅里,而是在一个小范围的沙龙,或者在一个私人音乐会上,都应该保持对音乐的尊重。这不仅仅是对演奏者的尊重,“如果你欣赏音乐的时候同时也在做别的事情,你就失去了跟音乐直接联通的可能性。音乐是需要100%欣赏的,不光需要演奏者100%的注意力”。

 

当前,有不少年轻人更愿意花很多钱去听演唱会,而不会以十分之一的价钱去音乐厅听一场音乐会。谈及此,朱丹也有些无奈:“可能是因为社会太浮躁了,很多人都耐不下性子坐下来认真聆听。但历史上伟大的创造都是需要智慧、耐心和思考的,而古典音乐能够带来思考,同时让人幻想,对美好事物产生向往。所以我一直呼吁大家多听一听真正美的作品。”

朱丹与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前FT中文网主编张力奋对话 摄影:郑紫嫣

[对话]


上观新闻:父母对您的音乐培养是怎样的?

 

朱丹:我的父母并非音乐家,母亲是个戏曲迷,而父亲则是一个古典音乐爱好者,尤其对小提琴由衷热爱。我两岁时,父亲发现我能跟着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手舞足蹈,而且拍子和节奏都能跟上,就引领我走上了音乐这条路。

 

我要特别感谢的是父母对我音乐学习的密切参与。他们会陪我去上课,陪我选曲子,带我听音乐会,甚至一起学习我要演奏的作品。现在的家长肯定比我童年那个年代的父母更忙,但不要忘了,不是把孩子扔到琴房交给老师就完事了,良好的音乐教育其实是家庭教育。

 

上观新闻:您在国内和国外都接受过严格的专业训练。在您看来,国内外的小提琴教育有何不同?

 

朱丹:我4岁半开始正式学习小提琴,先后师从著名小提琴教育家孙德进、王治隆、黄晓芝老师。他们继承了正统的俄罗斯小提琴学派,这套教学体系为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我还记得跟王治隆教授学琴的时候,我每周都要练习两首练习曲,要把乐谱完全背下来,演奏要求也很高。这种训练对我日后走上国际舞台,适应不同曲目和演出要求,有非常大的帮助。这些老艺术家对我品格、为人的影响也是非常深远的。

 

高一时我参加了加拿大音乐节,一个月的学习生活让我深刻地感受到了欧美音乐教育的不同。他们不止关注谱子上的东西,而是站在一个更宽广的角度来看待音乐作品,以作曲家本身和他的其他作品、甚至那个时代作为参照系,音乐处理上也更加生动。

 

到了纽约曼尼斯音乐学院,我师从Lucie Robert和Aaron Rosand两位大师。学习了小提琴另一大学派———法比学派的精髓。与世界级指挥大师祖宾·梅塔的合作,也让我获益匪浅。

 

上观新闻:这些大师带给了您什么?

 

朱丹:比如2008年,担任费城交响乐团音乐总监的世界著名指挥大师艾森巴赫邀请我与他合作,他在排练和表演中表现出来的对音乐的敏感和对美的追求,令我终生难忘。这种“美”不是教科书式的,而是从他心中流淌出的最淳朴的美,是音乐与他内心的直接沟通。而这是最能打动人心灵的。


栏目主编:龚丹韵 题图来源:百度百科 内文图来源:作者提供 视频制作:黄晓洲 图片编辑:徐佳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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