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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文学》原主编回忆与刘白羽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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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程树榛 2016-12-26 09:16
摘要:今年是刘白羽同志诞辰100周年,《人民文学》原主编程树榛为朝花撰文,深情回忆与刘白羽共事15年的往事。


今年是刘白羽同志诞辰100周年,是特别值得纪念的日子。他曾经是革命老干部、文学界领导、文坛巨匠,著作等身,德高望重,影响深远。而我这个从工业战线转战过来的业余作者却有幸和他在《人民文学》主编的岗位上共事15年,对于我的平凡人生来说,是非常有意义的一页。每当回忆起与他和谐共处的时日,仍然觉得有一种难得的幸遇感。


上世纪80年代初,我从一个边陲大工厂的工程师,调入黑龙江省作协做领导工作。在新的岗位还没有完全适应,又在一个特殊的情况下,奉命调至北京。抵京后,有关领导和我谈话,要我出任《人民文学》杂志主编。一开始,我感到非常意外,觉得这副担子太重,生怕挑不起来,要求另外物色更合适的人选。但领导却说,此事已经中宣部决定,不能变动,但考虑到当时的具体情况,已商请刘白羽同志出山,共同主持 《人民文学》工作。我这才心神甫定,表示服从组织决定。需要说明的是,当年的《人民文学》是备受上级和各方重视的“文学国刊”。比如,创刊时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希望更多的好作品出世”的期望,由文学泰斗茅盾先生出任主编,后来担任此职的也均系文学大家; 即使在“文革”后期那样特殊的历史时期,当《人民文学》酝酿将要复刊时,邓小平同志还亲自过问编辑部的人选;后来虽然随着时序和政局的诸多变化,文坛上云翻雨覆,但中央领导和有关方面对她的重视,依然如昔。所以在要我接受这个重要使命时,我才这样怯阵;只有得知有刘白羽同志助力,我才有了一种“大树下面好乘凉”的感觉。

 

1959年4月,刘白羽(中)与茅盾(右)、萧三在北京


关于刘白羽同志,我早已闻知他的大名。还在中学读书时的语文课本上,便学习了他的作品,如小说《无敌三勇士》、散文《长江三日》等名篇,我那颗少年的心,即对他怀有仰慕之情。此后我虽然因报考工业大学,毕业后进入工业战线,但对文学的爱好支持我持续地进行业余创作,因而便与文学界结下了不解之缘,于是,对文坛发生的种种事件,也粗知一二。但是,对于在文坛身居高位的刘白羽,由于我生活在边塞僻壤,根本无缘和他结识。未曾想,在1958年那个难忘的春天,我却意外地和他见面并相识了。


那时,我刚刚从大学毕业,分配在北大荒一个新建的工厂——富拉尔基重型机器厂做技术员。那个时期,富拉尔基非常红火,是全国重点建设地区。从全国四面八方聚集在这里的几万名建设大军,艰苦奋战在这个原来地图上找不到名字的达斡尔族的小渔村。日日夜夜,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人流如潮,机器轰鸣,响彻荒原。宏大壮丽的建设图景,改变了边疆亘古荒凉的面貌,于是便吸引了全国的作家和艺术家前来体验生活。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的领导刘白羽同志是其中之一,他也是在火热生活的召唤下,来到了富拉尔基的。火红的生活场景,立即激发了他炽热的灵感,他很快地便创作出一篇优美的散文——《从富拉尔基到齐齐哈尔》,发表在当时的《人民日报》上。文章真实地描绘了边城在极短时间内所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热情地赞颂了建设者们战天斗地的英雄气概和创业精神。文章不胫而走,人们争相传阅。我们这些年轻人,立即被作家那火烫的文字深深激动了,文章成为热议的话题,同时,也大大增加了我们建设边疆的荣誉感。

 

刘白羽和爱人、孩子在一起


因为被现实中宏大的建设图景感染,我在业余时间依然舞文弄墨,进行文学创作,虽初露头角,却收获颇丰,在当时当地也便小有名气,文化部门也挂上了号。刘白羽同志的文章发表后,我意外地接到了齐齐哈尔市委的通知,要我去市里参加欢迎刘白羽同志的座谈会。我当时感到激动而幸运,自是如约赴会。走进会场,方知与会者都是市里的专业创作人员和部分业余作者,富拉尔基仅我一人。会上我们除了聆听白羽同志关于文学创作的报告外,还和他一起进行了座谈。在座谈时,市委书记专门介绍了我这个来自富拉尔基重型机器厂的业余作者,同时表扬了我近来创作上的一些成绩。刘白羽同志听后显得很高兴,特别离开座位走过来和我紧紧地握了手,勉励我要特别珍惜现在的火热的生活岗位,写出具有时代气息的好作品。表示出他对战斗在生产第一线的业余作者的厚爱。他那高大的身影、肃穆的面孔、洪亮的语音,也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感受到刘白羽同志的殷切鼓励,从那以后,我在业余创作上更加努力和认真了。工厂沸腾的生活场景,使如泉的激情涌上了我的笔端,在“文革”前,我发表了50余万字的作品。后来虽饱受磨难,可是对文学仍然痴心不改,在冬去春来后,我又拿起那枝幼稚的拙笔,继续笔耕不已。

 

1965年4月,刘白羽(右一)、老舍(左一)等在日本访问谷峙润一郎夫妇时留影


由于有了比较宽松的创作氛围,有了改革开放的巨大变化,我的业余创作收获颇丰。到了1983年,因为工作需要,省委调我到黑龙江省文联工作,这时,我才不得不告别26年的富拉尔基的工厂技术人员的生涯,由工程师变为专业作家,不久,被选任省文联副主席,进而又成为省作家协会主席。


生活的安排经常是出人意料的。想不到经过30多年岁月的沧桑,我竟然和刘白羽同志一起来到《人民文学》的岗位上。这是生活的巧合,也是我的幸遇。


在中宣部正式任命刘白羽同志和我出任《人民文学》主编后,时任作协党组书记的马烽同志亲自陪同我去白羽同志的住所见面。马烽同志首先简单地向他介绍了我。看样子,白羽同志已经多少知道我的情况,亲切地说:从遥远的北方来的,而且来自基层,我表示欢迎!

 

刘白羽与周小燕合影


谈话很快进入正题:新主编上任后如何着手工作?马烽同志首先明确:白羽同志年事已高,不能太劳累,具体工作由树榛去做,您来把关掌舵。白羽同志笑着说:尽管大胆工作好了!我全力支持你!同时又说:你在基层工作多年,懂得民间疾苦,知道劳动人民需要的是什么样的文学,这是你的优势;党培养了你,你对党有深厚的感情,这是你做好工作的基础。我相信你会把工作干好的!谈话的气氛很融洽,我不由说起了1958年的那次见面的情景,他听了格外高兴,笑着说:“看来我们是有缘了。”谈到今后如何办好《人民文学》时,他胸有成竹地说:《人民文学》一定是人民的文学,不是哪一家、哪一派的刊物,更不是某个小圈子的杂志。因此,一定要团结全国各族各方面各种风格、各种流派的老中青作家,艺术上要博采众纳,兼容并蓄,成为展现中国文学最高水平的窗口。马烽同志深表赞同,连声说:对,对,应该是这样!最后,白羽同志又形象地比喻:我们发表的作品是主旋律下的星光灿烂。这与后来中央所提出的“弘扬主旋律、提倡多样化”的方针一脉相承。

 

刘白羽先生在阅读杂志


1990年3月8日,马烽同志亲自送白羽同志和我去《人民文学》杂志社赴任。在和杂志社全体同志见面后,白羽同志做了讲话。他全面阐述了《人民文学》的办刊方针和方向以及编辑们应该遵循的工作原则和方法,充分显示了他一贯热情严肃的大家风范。他的这个讲话,形成了我们上任后第一期的编辑部文章 《九十年代的呼唤》。文章热切地向作家们呼吁:“我们的文学应该反映我国神采飞扬、雄奇瑰丽的现实生活和历史进程,给人以美感、以圣洁、以崇高,这对于净化人的心灵,实在太重要了。人民需要、时代需要、作家自己也需要这样的文学。因为只有创作出无愧于我们时代的人民的文学,才证明自己是无愧于这个时代的作家,事实上,只有这样,作家方能思如泉涌、心若钟鸣地创作出堪称主旋律的社会主义文学。”文章热情地欢呼:“大潮已经汹涌而下,何不中流击水,破浪直前?九十年代的钟声已经敲响,每一个作家怎能不奋然前行,一展自己的才华?”文章最后说:“1990年是九十年代的春天,惊雷动地,激浪滔天,万物葱俊,生意盎然,让我们响应九十年代的召唤,齐心协力创造九十年代的未来吧!让文坛上涌现出更多新的闯将、猛士和嘉林茂卉!”实际上是他在向作家呼唤:在这个伟大的历史时期,投身到祖国建设大业和改革开放的洪流中去,与时代同步,与人民同心,与祖国共命运,创作出彪炳千秋的佳作!
此后,我便成了白羽同志家里的“常客”。经常向他请示、汇报工作,遇到棘手的难题,直接向他请教。他虽然身体不大好,但总是亲切热情地接待我,不厌其烦地给我以支持和帮助。他一再谆谆告诫我:办好《人民文学》是一种重要而光荣的事业,为此牺牲自己的一些创作时间,作品减少了一点,这个“牺牲”,值得。

 

本文作者程树榛近影


当然,在我就任之后,工作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漫长的15年,历经风雨,由于有组织的支持和同事们的共同努力,特别是白羽同志的言传身教,使我能够很好地完成应尽的职责。


因此,我把和白羽同志的这份缘分一直铭刻在心。在纪念他的百年诞辰之际,我将此文,作为一瓣心香献给他在天之灵。


2016年12月1日于北京潘家园陋室


组稿:朱蕊  编辑:伍斌  本文图片来自百度、光明新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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