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周的公开听证会，对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弹劾调查即将迎来新阶段。新阶段将试图确定特朗普的行为是否构成“重罪和轻罪”。

相应地，媒体聚光灯将从之前的众院情报委员会移向司法委员会。26日，众院司法委员会主席纳德勒表示，已邀请特朗普或其律师参加12月4日该委员会举行的首次弹劾听证会。

一边是民主党人的磨刀霍霍，另一边则是特朗普的不以为然。同一天，特朗普在感恩节前夕赦免火鸡仪式上，借火鸡“开涮”民主党人。

分析人士认为，民主党显然在加快和升级弹劾进程，“抓人”“挖料”“定罪”三连发，但苦于不够扳倒特朗普；共和党则积极调整策略，从“祸水东引”玩到“内部切割”。面对这场结局几无悬念但又演得煞有介事的“政治闹剧”，疲劳的美国选民不得不硬着头皮看下去。

民主党考虑至少三项指控

美国众议院于9月24日启动对特朗普的弹劾调查，起因是众院情报委员会9月公开了一份情报官员的报告，称特朗普在7月25日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通话中，利用美国军事援助要求乌方调查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的潜在竞争对手、前副总统拜登及其儿子。特朗普本人否认有任何不当行为，并称弹劾调查是政治迫害。

上周，情报委员会结束了为期两周的公开听证会。该委员会主席亚当·希夫说，牵头调查的3个委员会正在起草报告，将于12月3日公布。报告汇集17场闭门听证和5场公开听证所获信息。

民主党人周二宣布，随着情报委员会的公开调查进入收尾阶段，未来一段时间，司法委员会将接管对特朗普的弹劾调查，并将于下周举行听证会，推动就“重罪和轻罪”的实际指控进行投票。这标志着弹劾调查进入下一阶段。

纳德勒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已邀请特朗普参加12月4日的听证会。“总统需要做出选择：要么他趁此机会出席听证会，要么他停止对（弹劾调查）程序的抱怨。”如果特朗普当天出席听证会，他将可以向证人提问。

纳德勒称：“我希望他选择参加听证会，直接参加或通过律师参加都可以。”他让特朗普在12月1日18时之前确认是否到会。如果确认出席，需要告知其律师人选。

根据美国媒体的说法，宪法和法律专家将出席12月4日的听证会，他们将审查宪法依据问题，并决定是否要写弹劾特朗普的条款，如果要写的话，将写哪些条款。按照民主党人的时间表，司法委员会将就提出的弹劾条款进行辩论，之后举行投票，这个过程可能耗时数天。如果指控在12月第二周结束前获得批准，众议院可能会在12月的第三周，即圣诞节前举行全体表决。这将为明年1月参议院可能进行的“审理”奠定基础。

美联社称，迄今的证词可能成为至少三项弹劾指控的基础，包括滥用职权、妨碍国会调查、妨碍司法调查。其他潜在弹劾指控，例如干扰证人也未被排除。

2周前，众院议长、民主党人佩洛希曾以“贿赂”描述特朗普的行为，得到其他民主党人的响应。这是民主党人对指控特朗普做出的重大调整。之前的指控是，特朗普的行为存在“利益交换”。用词变化的意义在于，美国宪法明确提到“贿赂”等滥用职权行为可以作为弹劾总统的理由之一，民主党人试图更直接地将特朗普与弹劾罪行“挂钩”。

“妨碍国会调查”，则是指特朗普要求多名现任和前任白宫官员不到国会作证或拒绝提供材料。“妨碍司法调查”，是指特朗普多次试图解职通俄调查特检官米勒。

一旦众议院通过弹劾条款，共和党占多数的参议院可能在明年初“审理”弹劾案，决定是否“定罪”并解职特朗普。但美联社预期，除非美国政局大变，否则参议院将力保特朗普。

特朗普“指鸡骂槐”

面对磨刀霍霍的民主党人，特朗普显得十分“淡定”。

就在纳德勒对总统发出“邀请”的同一天，特朗普走进白宫玫瑰园，为名叫“面包”和“黄油”的两只火鸡发放“免死金牌”，以庆祝感恩节到来。

提到民主党正在进行的弹劾调查，总统开玩笑说，两只火鸡已经收到听证会的传票，“值得庆幸的是，杰克逊一家把它们饲养得很好，让它们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它们已经收到了传票，周四得出现在亚当·希夫的地下室。这是真的。”

利用火鸡这个“道具”，特朗普再次暗示，他和先前出席听证会的人不熟：“不像之前的证人们，你们（指火鸡）和我确实见过面。这很不寻常。”

在先前听证会中，几位证人称特朗普指示他的私人律师朱利安尼等人利用“非传统外交渠道”主导乌克兰政策。其中，美国驻欧盟大使戈登·桑德兰的证词较有杀伤力。不过，特朗普辩称几乎不认识桑德兰等证人。共和党方面也强调，证人没有直接接触过总统。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刁大明认为，司法委员会将举行首场听证会，标志着民主党从公开讨论调查情况转向公开讨论如何定罪，蓝色阵营显然在加快和升级弹劾进程。但是特朗普不太可能亲自出席12月4日的听证会。

一来，特朗普届时将前往海外，与北约盟国在伦敦郊外举行峰会，分身乏术。二来，美国历史上总统也从未参加过针对自身调查的国会听证。只有林肯、威尔逊和福特三位前总统自愿参加过国会针对相关政策问题的听证。三来，总统参加司法委员会听证，意味着他要手持圣经宣誓，话一出口即铁证如山，对于“嘴没把门”的特朗普是巨大风险。先前米勒多次想“一对一”问询特朗普，都被白宫顶了回来。因此这次民主党发出“邀请”，恐怕只是做做姿态而已，请不动总统。

在刁大明看来，民主党虽然摆出逼人阵势，但未必能按照他们的节奏推动弹劾进程。尤其是能否在圣诞节前完成弹劾表决是个问题，因为12月20日是政府第二次短期拨款法案的规定期限，如果两党未能就继续延期或同意拨款问题达成一致，那么政府将再次“关门”。“民主党人也怕吃相太难看，执着于弹劾而不优先解决财政问题会授人以柄，拖累选情。”

共和党会“内部切割”吗

观察两党眼下博弈态势，民主党步步紧逼，“抓人”“挖料”“定罪”三连发，但苦于不够扳倒特朗普；共和党则调整策略，从“祸水东引”玩到“内部切割”。

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院长吴心伯指出，民主党近期一系列举动给人一种“大干快上”的感觉，寄希望于圣诞节前取得进一步突破。其控制下的众院不但传唤大量人证，更是将手伸向一批白宫前任和现任官员，希望拔出萝卜带出泥。一名美国联邦法官25日裁定，前任白宫顾问麦克加恩必须到国会作证。此外，与特朗普有仇怨的前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也在“传唤名单”上，民主党一直在试图从他嘴里挤出猛料。

“种种举动，显示出民主党上下对弹劾问题形成一致，在某种意义上押了把赌注。”吴心伯说，“民主党主要目的，在于影响独立选民以及温和派共和党人对特朗普的看法。这两类群体对于特朗普处理外交事务越来越感到不安。他们认为，且不说特朗普的行为构不构成弹劾要件，总统对待乌克兰肯定有不恰当的地方，而且估计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让这种人再干4年很麻烦。这可能进而影响他们的投票行为。”

反观共和党这边，暂未出现分裂迹象。而且面对民主党攻势，共和党积极转变策略“护盘”——最开始，他们“控诉不公”，抱怨大部分证人只是“信息二传手”，与特朗普缺乏直接联系；之后又来一招“祸水东引”，要求众院情报委员会将拜登之子亨特、“电话门”匿名检举人等加入质询名单。随着斗争升级，刁大明认为，接下来要观察共和党会不会在白宫内部做切割，即划清总统与涉事分子的界线，让特朗普远离是非。

事实上一些“切割”可能已经开始——白宫近来小官员人事变动不断，只不过重量级官员尚且固守原位。“下一步，如果名声响亮的官员与特朗普发生切割，或许将被视为共和党应对‘电话门’事件的风向标。”刁大明说。

刁大明注意到，朱利安尼在本月中旬接受《卫报》采访时，曾就“如果特朗普把他扔下公共汽车怎么办”作答，说自己的保险“非常非常好”。而特朗普周二接受电台采访时，则试图与朱利安尼拉开距离。这些蛛丝马迹令人猜测，白宫内部决策圈的政治切割是否即将发生。

另一方面，特朗普也势必加强与参院共和党人的联络，确保一旦被众院贴上“弹劾”标签，参院能宣判无罪，为自己“护驾”。

“美利坚冷漠国”

在大选临近、两党围绕弹劾互撕之际，民众的反应又如何？

“新闻周刊”网站援引“政客”/“早晨咨询”的最新民调指出，弹劾听证会对支持特朗普下台民意影响甚微。在经历了高低起伏之后，支持弹劾总统的比率稳定在50%左右。相比“水门事件”后31%的共和党人认为尼克松应该下台，只有7%的共和党人认为特朗普应该下台。

而且围绕尼克松下台，民众很快就形成了共识，在几个月中支持弹劾和罢免的比率飙升10到15个百分点。而对特朗普的态度完全没达到这个程度。

“这也说明民主党的造势和动员情况跟尼克松时代不能相提并论，”刁大明说，“当时借助广播电视，反对党有效动员选民，很快形成一种肃杀的政治气氛。但现在是社交媒体时代，娱乐化倾向明显，每位受众捕捉到的信息都不一样，而特朗普更可以在每次听证会时利用推特稳住基础选民，实现‘固盘’。”

吴心伯说，两党互撕对基本盘选民影响不大，该支持谁还支持谁。中间选民和温和派共和党人态度有待观察，取决于新挖出什么“惊人内幕”。不同于合作与竞争并举的“一般年”，“大选年”的美国政治火药味十足。由于涉及权力再分配，双方都杀红了眼。愈加极化的美国政治和政党文化，更使得每逢大选年，两党眼中几乎只有党派利益而全无国家利益。这也注定在长达一年的大选周期，国家、政党、社会、家庭都会产生巨大分裂。而特朗普任内这样的趋势还在加剧。

一些西方媒体认为，听证会越是显现出党派色彩，选民就越可能只将其看作党争工具，并坚定支持自己本来的选择。选民在这场“无聊派对”中会疲态尽显，使美利坚合众国成为政治萧条的“美利坚冷漠国”（The United States of Apathy），两党也会背负“用一场费钱费时费力的斗争来挑动投票者”的巨大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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