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去的周末，美国在不到一天时间内接连发生两起大规模枪击事件，共造成至少29人死亡，数十人受伤。除了枪支暴力、生活压力，得克萨斯州埃尔帕索市枪击案还反映出白人至上主义倾向。

研究种族主义暴力的专家认为，这起袭击不仅是美国国内的问题，而且是全球白人民族主义激进化和暴力化的一部分。近日，英国《卫报》刊文分析，为什么说白人民族主义是全球威胁的一部分。

一个全球性的问题

据报道，得州埃尔帕索市枪击案枪手被疑在作案前发表过一份“宣言”，称得州拉丁裔人口不断增长是一种“入侵”，威胁到了白人居民的政治权力，字里行间表现出明显的白人至上主义倾向。目前，联邦官员正将此案作为国内恐怖主义行为进行调查。

在其他地方发动袭击的肇事者也认为，白人权益受到了侵害，移民、难民和其他有色人种是把白人置于危险境地的“入侵者”。举例来说，2017年1月，一名加拿大男子在魁北克一座清真寺开枪；同年，美国夏洛茨维尔市，一名白人至上主义者驾车冲撞抗议者；今年3月，一名澳大利亚男子被控在新西兰克赖斯特彻奇的两座清真寺枪杀51人，嫌犯甚至在社交平台上直播杀害数十名无辜民众的过程。

部分袭击事件引发了更多暴力行为。今年4月，加州南部一座犹太会堂遭遇枪击。检察官说，这名嫌犯以克赖斯特彻奇枪击案为原型。此次埃尔帕索枪击案“宣言”也提到，克赖斯特彻奇大屠杀是嫌犯的灵感来源。

“太多人仍然认为这些袭击是单一事件，而不是相互关联的行动，”历史学家凯瑟琳·贝洛近日在一篇评论中写道。“我们花了太多笔墨把他们划分为反移民、种族主义、反穆斯林或反犹攻击。是的，情况是这样的。但他们也通过更广泛的白人权力意识形态相互联系。”

何为白人民族主义

《卫报》指出，当代白人民族主义意识形态的核心是：相信白人受到攻击，而大范围的敌人——从女权主义者到左翼政治家，再到穆斯林、犹太人、移民、难民和黑人，都在通过各种手段密谋破坏和摧毁白人种族。

美国大学的教育与社会学教授辛西娅·米勒-伊德里斯指出，对于那些相信白人至上主义阴谋论的人来说，人口变化是“对白人的生存威胁”。

这些阴谋论用戏剧性的、暴力的语言来描述人口结构变化，称其为一种“种族灭绝”，或者一个种族是另一个种族的“伟大替代”。

“替代”概念是这场运动的核心。“你们不会取代我们！”“犹太人不会取代我们！”2017年8月，来自美国多地的白人至上主义者、新纳粹分子等在夏洛茨维尔市举行“联合右翼”集会，手持火炬集会示威，高喊这些口号。

不过，《卫报》指出，在许多白人民族主义激进化，并构成威胁的国家，包括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白人并不是土著人口，也没有流离失所。

但最近在美国、加拿大、新西兰和欧洲发生的种族主义暴力事件都与一个共同的论调有关——“白人正在从他们的祖国流离失所”，南方贫困法律中心（SPLC）的情报总监海蒂·贝里奇说。SPLC心是一个监管美国仇恨团体的组织。

米勒-伊德里教授说:“在白人至上主义的尽头，有这样一群人，他们认为，创造变革的唯一途径是通过暴力造成社会崩溃，这将导致末日终结，以及种族战争，最终得以重塑和重生。”

袭击与主流政治有关

尽管反犹主义是白人民族主义阴谋论的核心，但还是有许多其他群体都被贴上了“敌人”的标签。在过去十年里，白人民族主义者针对穆斯林、犹太人、在教堂学习圣经的非裔美国人、美国和欧洲的左翼活动人士和政治家发动了多起致命袭击。自2011年以来，全球至少发生16起与白人民族主义有关的袭击，造成超过175人死亡。

尽管政客们经常将白人民族主义暴力贴上“毫无意义”的标签，但分析人士指出，仇恨犯罪往往会随着选举等政治事件一起激增。许多“毫无意义”的攻击发生在主流政治对移民和难民政策展开辩论的关键时刻。

在英国，2016年6月，41岁的英国“留欧派”女议员乔·考克斯在英国“脱欧”公投前夕被一名极右翼极端分子杀害。当时，支持英国“脱欧”的活动人士声称，投票留在欧盟将导致“大批”移民进入英国，可能引发袭击。考克斯当时正在选区参加活动，为“留欧”宣传。凶手喊道：“英国优先！（Britain first!）”，该男子随后从包里拔出手枪，向考克斯开枪。

在美国，匹兹堡市一座犹太教堂去年10月发生枪击事件，被视为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反犹大屠杀，肇事者是白人，据称具有明显反犹倾向。袭击发生在中期选举之前，当时，保守派媒体和共和党政界人士都在宣扬人们对来自中美洲的移民“大篷车”的担忧。

多年来，特朗普一直质疑美国首位黑人总统（奥巴马）的公民身份，他不断公开发表关于白人民族主义的言论。他的竞选口号是禁止穆斯林移民，他在竞选宣言中暗示墨西哥移民是强奸犯。

作为总统，特朗普多次在社交平台推特上将移民描述为“入侵者”。在今年5月的一次集会上，特朗普用“入侵”一词来形容移民抵达南部边境。他甚至在集会上提出了对移民动武的可能性。特朗普问：“你如何阻止这些人？”人群中有人喊道:“开枪打死他们！”特朗普笑了。

米勒-伊德里斯教授说:“当政客们使用诸如侵略和侵扰之类的语言时，这在某种程度上强化了极端主义信仰，使其更加合理。”

白人民族主义思想的主流是谁？

保守派，甚至主流媒体也在白人民族主义思想主流化方面发挥了作用。SPLC的贝里奇表示，人口替代的概念“肯定会在保守媒体中突然出现”。他指出，福克斯新闻主播塔克·卡尔森和劳拉·英格拉姆在节目中“可能不会使用相同的语言”，但传达了等同于“替代”的基本叙事。

尽管白人民族主义远非一种新的意识形态，但今天的种族主义活动人士已经能够熟练地利用社交网络扩大自身影响，并使新一代白人青年男女变得激进。

随着白人民族主义袭击在全球范围内造成的死亡人数不断上升，社交媒体公司成为舆论焦点。首先，白人民族主义者得以在社交平台组织活动，几乎不受干涉。其次，白人恐怖分子得以在社交平台发表“宣言”，为其袭击提供所谓的正当理由。再次，一些主流政客得以在社交平台上发表种族主义、反移民言论。《卫报》指出，特朗普曾多次将移民和难民入境美国称为“入侵”。

脸书和Instagram在四个月前才禁止宣扬白人民族主义的内容，比如“美国应该是一个只有白人的国家”。 此前，该公司在一篇宣布禁令的帖子中表示，其认为白人民族主义、白人分裂主义是有效的政治观点，相信“白人民族主义”不一定是种族主义，这一观点遭到专家驳斥。

仇恨和极端主义研究中心主任布莱恩·莱文说:“互联网上有太多的材料，包括论文、小册子和宣言，如果是在25年前，这些材料是很难弄到的。”

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的首席研究员琼·多诺万说，无论互联网平台现在做什么来打击暴力的白人民族主义内容，来自世界各地的种族主义活动人士一直能够在网上联系和组织，几乎不受干扰。这给了他们时间来分享战略，进行跨国界组织。“把这种时间投入到这场运动中，真的很危险。”

数据怎么说

虽然美国没有针对仇恨犯罪的官方调查，但一些跨辖区的监管组织说，近年来，白人至上主义引发的犯罪一直在上升。根据加州州立大学圣贝纳迪诺分校仇恨与极端主义研究中心（CSHE）近期发布的报告，仅在2018年，美国就有17起白人民族主义者犯下的杀人事件。根据CSHE统计，当年发生的极端谋杀案件共22起。

根据美国智库史汀生中心的数据，自“9·11事件”发生以来，美国已投入2.8万亿美元用于反恐，其中近5000亿美元用于国土安全部。近日发生的枪击事件引发美国两党呼吁——美国应像应对“基地”组织、“伊斯兰国”支持者发动袭击的威胁一样，严肃对待国内“白人恐怖分子”的威胁。

但在特朗普时代，仅有的一小部分投入已进一步减少。今年早些时候，国土安全部先是关闭了专门针对新纳粹分子和其他极右翼组织的项目，后又解散了一群专注于国内恐怖威胁的情报分析人员。

布鲁金斯学会的埃里克·罗森表示，在国内恐怖主义问题上，“美国仍然几乎完全依赖警察”。在地方层面，各地执法官员因未能认真对待白人民族主义暴力的威胁，而受到关注。一些美国执法官员表示，他们没有准备好应对白人民族主义暴力。

SPLC情报总监贝里奇说:“联邦调查局承认，这是美国国内最大的恐怖威胁，但与此同时，联邦机构长期以来一直把重点放在伊斯兰极端主义上，他们在这（应对白人民族主义）方面远远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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