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韩国军方称，7月31日凌晨，朝鲜发射两枚短程弹道导弹。这是平壤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内，两次发射导弹。与此同时，被朝鲜视为“战争预演”的美韩军演也将于下周开练。朝鲜已放话，军演将给朝美工作磋商带来影响。

接二连三的“秀肌肉”，让趋于平静的半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也让美朝元首上月底板门店会晤时宣布的重启谈判变得有些前景难测。事态到底会如何发展？

什么信号

韩国媒体援引韩军联合参谋本部的消息说，当地时间7月31日5时6分和5时27分（北京时间4时6分和4时27分），朝鲜分别从元山葛麻一带向东北方向海域发射了两枚短程弹道导弹。

韩国联合参谋本部说，目前推测朝鲜发射的短程弹道导弹高度约30公里，飞行距离约250公里，韩美情报部门正在进行进一步参数分析。

日本方面当天表示，朝鲜发射的“发射体”没有落在日本领海或专属经济区，这表明应该是某种短程武器。

这是朝鲜不到一周时间第二次进行发射活动，也是朝美元首上月底在板门店会晤后的第二次武器发射。

6天前，朝鲜发射了两枚“发射体”，依据韩方和美方的分析，飞行高度大约为50公里，飞行距离分别为430公里和690公里。朝中社称，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指导了新型战术制导武器的威力展示射击。韩方判断，朝鲜的发射物是“新型短程弹道导弹”。

分析人士认为，朝鲜接连进行发射活动是对下周开启的美韩军演表达不满和抗议。

韩美计划于8月5日起举行代号为“19-2同盟”的联合军演，演习为期三周。韩方称，“19-2同盟”以电脑模拟为主要形式，不是实兵野战演习。

朝鲜认为，这次军演违反了去年朝美新加坡峰会达成的共识。当时，美国总统特朗普承诺将暂停美韩联合军演。后来，美韩商定终止三大军演：每年春季的“关键决断”和“秃鹫”、八九月的“乙支自由卫士”，代之以小规模演习。

“（朝鲜接连发射导弹）向华盛顿和首尔传递了一个信号：停止联合军演，否则我们将继续展示进攻性军事能力。”华盛顿智库国家利益中心的哈里·卡兹亚尼斯说，在军演开始前的这几天里，“朝鲜会继续通过试射导弹来发泄愤怒”。

中国社科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研究员王俊生也认为，朝鲜接连发射导弹，最直接的原因应该是朝方对美韩即将举行联合军演表达不满。去年以来，朝韩首脑举行了三次会晤，双方还签署了《板门店宣言》，该宣言对于双方停止军事刺激等方面做出一些规定。

去年以来，朝美首脑也举行了三次会晤。可以说，双边关系氛围较好。朝方表示，特朗普（在新加坡峰会后）做出了承诺，不再举行（美韩）联合军演。在这一背景下，朝方认为美韩举行军演和局势发展背道而驰。

吉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所副所长孙兴杰指出，美韩军演是促使朝鲜接连发射导弹的直接原因，“这是朝鲜的一个回应”。但是，另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对韩国表达不满。在推动半岛局势转圜、美朝关系改善的过程中，韩国扮演了重要角色，朝鲜对韩国也寄予很高期望，尤其是经济合作方面。朝韩领导人已多次会面，但是从去年朝韩第三次峰会发表《9月平壤共同宣言》后，韩国碍于联合国的制裁，在经济合作上并没有采取实质性措施，比如金刚山旅游、开城工业园区等合作项目都没有启动。在朝鲜看来，韩国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此外，也有分析指出，从接连发射导弹到最近秀新潜艇，朝鲜是为了在重启会谈之前，在首尔和华盛顿方面获得影响力，并施加更大压力。

在美国智库网站“北纬38度”编辑珍妮·汤看来，朝鲜的发射活动，在某种程度上，“就像朝鲜版本的对韩国和美国极限施压”。

路透社引用分析人士的观点指出，特朗普显然急于在2020年竞选连任之前，把与平壤的接触作为外交政策上的一大功绩。特朗普“急于求成”的心理被朝鲜看在眼里，于是朝鲜试图采取更大胆的举动敦促美国作出让步。

曾在美国国务院负责朝鲜事务的大场敏太郎（Mintaro Oba）在接受《日本时报》采访时表示，周三的新闻让人想起朝鲜一些典型的发射情况，“旨在以一种精心策划的、克制的方式加剧紧张局势。”大场敏太郎认为，最近的发射背后可能有三个原因——战术、技术和国内动机。“在战术方面会有很多猜测，这意味着要发出什么信号，为什么选在今天，以及它如何影响与美国的外交……但我们最可能忽视的一种可能性是国内信号，这很可能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执着军演

针对朝鲜的抗议，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反驳称，美韩军演没有违反对朝承诺。

从半岛局势循环往复的历史来看，美韩军演总是扮演了某种“危险”的角色，每每刺激朝鲜的敏感神经，迫使其不惜用导弹或“发射体”回应。然后，美韩日相关方又对朝鲜发射活动高度关切。最后，半岛局势被一步一步推向紧张。既然朝鲜一再反对，特朗普也已满口承诺，双方也准备重启工作级磋商，为什么美韩还是要坚持“缩水版”的联合演习？

对此，王俊生指出，在美国国内看来，停止美韩军演“是特朗普单方面的善意表态，而不是具有约束力的协议内容”。这是一。第二，美方认为，美韩军演和朝鲜核导发展不在同一个层次上，两者不能相提并论。朝鲜限制核导发展受到联合国安理会明确规定。而美韩军演是双方保持同盟关系的一种方式，是证明美韩同盟关系必要性、重要性的一种行为。第三，在韩美看来，虽然目前朝鲜半岛局势有所缓和，但来自朝鲜的核导威胁尚未完全消除，因此需要做好准备。

“美韩军演不是根据朝核问题的事态变化来作出安排的，而是具有很强的惯性。韩国安全依靠美国的保护，无论从军方自身利益还是国家安全角度来讲，韩国都要巩固和维持韩美军事同盟。尤其是在半岛无核化没有得到切实成果前，军演还会继续。”孙兴杰说。

谈判要黄？

朝鲜屡射导弹、美韩坚持军演，这些横生的“枝节”触发新的质疑——美朝无核化谈判能否重启？

上月底，美朝领导人在朝韩边境非军事区举行了一场“即兴会晤”。特朗普表示，美朝将在未来两三周重启工作磋商。那次会晤为今年2月河内峰会无果而终以来，一直停滞不前的美朝工作级谈判带来一丝重启的曙光。

然而，距离板门店会晤已过去一个月，美朝工作磋商至今连影子都没有。

彭博社指出，朝鲜此次发射导弹正值美国国务卿蓬佩奥赴曼谷参加东盟地区论坛外长会之际。对美朝来说，这次东盟会议本来是美朝领导人上月在非军事区握手并同意重启工作级会谈以来，双方首次有机会进行高层接触。但是，朝鲜外务相李勇浩却取消了行程。美朝外长会告吹也为双方何时启动新一轮磋商投下阴影。

王俊生觉得前景不太乐观。板门店会晤已过去一个月，目前看来工作对话尚未建立。此外，从今年2月河内峰会到6月30日的第三次“金特会”，双边对话也没有建立起来。在这一背景下，美韩仍然计划举行军演，引发朝鲜强烈反应，双方想要进行工作对话难度较大。

“朝鲜最近的导弹试射显然是向华盛顿施压。目前看来，在这一轮导弹试射之后，朝鲜不会立即恢复外交努力。美朝之间的任何工作级别会谈可能要推迟到秋季。”华盛顿国家利益智库中心的哈里·卡兹亚尼斯说。

不过孙兴杰认为，美朝工作级别磋商应该可以重启。至少在今年，双方都无法承受关系倒退、破裂的代价。在双方谈判团队的人员构成上，朝方预计会有所调整。朝鲜外务相李勇浩和外务省第一副相崔善姬将扮演重要角色。只是何时重启，谁都无法预料。

对于朝鲜试射导弹，从美方的表态来看，目前还是相当克制，并没有大惊小怪。

7月25日，朝鲜在板门店会晤后首次试射导弹，特朗普的回应很淡定，称朝鲜只是试射了“较小型”的导弹，并重申他与金正恩“相处得很好”。 韩联社称这番话显然是为了保住与朝鲜对话的希望。

在朝鲜今天试射两枚导弹之后，美方的反应同样谈不上激烈。两名美国官员对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说，这些导弹是短程导弹，不会对美国及其盟友构成威胁，但美方仍在努力确定这些导弹的类型。另一名高级政府官员向NBC证实，白宫已经知晓这些报道，正在密切关注事态发展。

美方甚至还有示好举动。据美联社报道，上周，特朗普还给金正恩送去一份“礼物”——白宫摄影师拍下的两人上月底在朝韩边境非军事区见面时的照片。

美国政府一名高级官员说，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一名高级工作人员上周把照片亲手交给一名朝鲜官员。《国会山》评论，特朗普的这一举动是其寻求恢复无核化对话之际，送给金正恩的“礼物”，“是鼓励两国恢复外交谈判的一种手段”。

朝鲜方面，虽然平壤已警告，即将到来的韩美军演有可能危及谈判，但是朝方并未完全切断与美方的联系。

上周在接受来自特朗普的“礼物”时，那名朝鲜官员被问及何时愿意重启工作级别会谈，他表示，会谈可能很快就会重启。

孙兴杰认为，虽然朝鲜从5月以来已多次试射短程导弹，但不算违反美朝峰会基本共识。在新加坡峰会达成的共识中，朝鲜方面的承诺是停止核试验和试射洲际弹道导弹。

“朝鲜并没有越界。”报道朝鲜新闻的美国媒体“NK Pro”驻首尔分析师雷切尔·敏英·李（Rachel Minyoung Lee）说，今天的发射与朝鲜在过去几个月回应美国不断升级的压力时所表现出的行为相吻合。

在周三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华盛顿智库防务重点研究所高级研究员丹尼尔·戴维斯指出，朝鲜的武力展示并不具有威胁性，而是意在引起朝鲜更强大邻国们的注意。“金正恩渴望谈判，他想表明，他有能力采取美国和其他国家不喜欢的行动，以加快外交进程。”

半岛前景

朝鲜先前警告，如果美韩不取消定于下月举行的联合军演，将考虑恢复核试验和测试远程导弹。“朝鲜最近进行的短程武器试验是一个警告，如果其要求得不到满足，朝鲜可能会进行远程导弹试验，将加剧紧张局势。”《纽约时报》援引分析人士的话说。

对此，王俊生认为，朝鲜半岛整体缓和态势有望保持， “美国方面，考虑到2020年大选临近，朝鲜半岛局势关乎特朗普的政绩，因此特朗普政府应该不希望局势恶化。朝鲜方面，为了经济发展考虑，应该也不希望局势恶化。” 但是，朝美取得实质性进展的难度较大，这取决于双方是否作出让步，但目前看来比较难。

“半岛形势虽然趋于缓和，不像两年前那样充满战争风险，但是内在结构问题几乎一个都没解决，还是存在很大的逆转可能。”孙兴杰说，现在半岛处于“脆弱的非战争状态”，存在很大不确定性。如果注入新的动力，换挡前行，可能会继续朝着无核化、半岛和平方向努力。但是，如果前行阻力很大，无法再往前突破，甚至美朝关系出现倒退，危机也可能会突然爆发。“总之，气氛变了，结构没变。下半年可能会是一个转折点，一个十字路口。”

在7月31日的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表示，中方注意到朝鲜有关发射活动以及各方反应，当前半岛问题政治解决的进程正处在关键时期，我们希望有关各方珍惜来之不易的缓和局面，共同为推动半岛无核化、实现半岛及地区的持久和平作出积极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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