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9日，河南大河报公布“王娜娜被冒名上大学”事件处理结果。

据调查，王娜娜被录取后，周口职业技术学院将她的通知书寄往沈丘县二高教务处，学校收发员王素华收到后没有及时送交王娜娜班主任。当时负责考生通知书发放和保管的胡筱林受张莹莹表哥王子胜的委托，在没有领取的通知书中找到王娜娜的通知书，交与张莹莹父亲张合停，张合停和王子胜拿到通知书后，到一家打字店制作假身份证、假准考证和假档案。张莹莹入学后申请随母姓更名王娜娜。

事情既然水落石出，作奸犯科者当然有其惩罚。包括胡筱林、王子胜、张合停等共计13名责任人被处理。

王娜娜事件的发展经过，堪称一波三折。2015年5月，王娜娜在办理银行信用卡时被拒，原来是自己资料上所填的高中学历与银行审查时显示的大专学历不一致。在此后的追查中，王娜娜发现了自己当年被人冒名顶替上大学的惊天事实。在与冒名顶替者及其家庭的接触中，对方一直态度强硬，甚至声称“折腾到联合国也不怕”。

这一类似 “罗彩霞”案的顶替上大学事件，很快引起各方关注。央视、新华社、新京报、新浪新闻等均加入报道。2月27日，《东方时空》也以《王娜娜：我的通知书去哪儿了》对事件进行追踪。

【质疑的高潮】

今日这样的处理结果，相比3月19日河南周口官方公布的“调查结果”，已有天壤之别。

让我们回到一个月前。

3月19日，河南 “王娜娜被冒名顶替上大学”事件联合调查组公布了当时的调查结果，称王娜娜被冒名顶替上大学一事属实，9名相关责任人受到处分，假“王娜娜”（原名张莹莹，周口川汇区人，其父母均为下岗职工）学籍、学历信息已被河南省教育厅按规定注销，毕业证书被宣布无效，假“王娜娜”被河南省商水县教育体育局解聘。

但是，有关方面还给出了“经办人张莹莹的舅舅已经去世，线索中断”的托辞。线索中断，意味着不查了？这样含糊其辞的调查结果，更引发舆论的广泛质疑。

对调查结论本身，法律工作者徐明轩在新京报上以《王娜娜被冒名案，线索岂能说“断”就断？》的文章，从技术层面进行剖析：“王娜娜被顶替上大学案中，假冒者不仅是假冒了大学录取通知书那么简单，而是被伪造了人事档案和身份信息，这些是进入了公安的户籍、身份系统及教育系统的学籍、档案的，有明确线索、经办人可查询…这些是明摆着的线索，怎么就是‘线索中断’呢？”

曾经参与中央电视台社会与法频道《“王娜娜被冒名顶替上大学事件”追踪》直播报道的杨文战律师，也在自己的微信公众号上对这样的调查结果表达不满：“调查报告中对9名责任人存在哪些违法行为，整个事件中间又是否存在着玩忽职守、滥用职权、行贿受贿等问题，并没有一个明确的交待，对事件的具体细节没有说明。”杨文战更进一步得出结论：“王娜娜事件调查结果‘不是真相浮出水面，而是调查一直浮在水面！’”

湖北日报记者邓海建以《“冒名上大学”事件不能轻描淡写过去》一文，表达了对王娜娜一案的关切：“王娜娜事件之所以举国关注，并不仅仅在于其“农村学生”的弱势身份，更在于高招公平牵涉阶层流动之本、关乎社会公平正义之核心。如果没有详细的原委与剖析，就很难打消舆论的三重质疑——此事究竟有无背后的‘难言之隐’？冒名顶替者的‘狠话’是否空穴来风？类似个案有无在当地翻版的可能？”

3月21日，新华社发布《王娜娜被冒名上大学事件调查不能烂尾》的文章。3月22日，人民日报评论员士心发表《“冒名上大学”调查岂可敷衍》的文章，直指调查组可能想敷衍过关：“联合调查组的兴趣似乎只盯在真假王娜娜个人的是非曲直上。出台这样“奇葩”的调查结论，症结在于地方党委政府缺乏解决问题的诚意，只想敷衍过关。一种可能是，明说认真调查，实际上走过场；第二种可能是事实已经调查清楚，却不公告于众，只讲结论不谈事实，这为当事者讳的动机就更为明显。最后一种不大可能的可能，就是调查组水平确实低劣，不知调查的重点在哪里，那就不只是敷衍而是失能失职。”

【谁是受害者】

不知是否受到媒体集中舆论监督和公众密切关注的压力，王娜娜事件断掉的线索又有了眉目，调查结果也在一个多月后的今天有了反转。

虽然经办人从舅舅变成了表哥，但至少有了清清楚楚的结果。

对这样的结果，公众自然是喜大普奔的。@清溪渔夫 喜悦之余也不乏感慨：“一声叹息！为网络监督‘喷子’们点赞，如果没有他们不间断不放弃的质疑，就不会有水落石出的这天，张莹莹顶替王娜娜之身，死人张舅顶替张合停之事，‘双顶’聪明的天衣无缝！”

不少网友表达了对王娜娜的无限同情。@钟声清脆 说：“说一次谎言，造一次假，就需要用多次谎言、多次造假来掩盖。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那些践踏法律、罔顾是非、冒名顶替、妄图掩盖者必须受到法律的严惩。只是王娜娜破碎的青春、变道的人生，谁又能弥补呢？”

知乎用户@法号圆规 则表达了对王娜娜的赞美：“我看过真王娜娜访谈的视频，整个过程中真王娜娜的表现羞煞多少所谓985.211高材生：有坚持，这坚持不仅仅是为自己找回一个公道，也是为了以后别的孩子不要有类似的遭遇，一个人的梦想不应该被盗窃；有温情，不愿伤害同为人母的假王娜娜，还刻意维护她；有农村孩子的朴实倔强，也有现代读书人的维权意识。如果那次上学的机会没有被偷的话，我相信她的理想一定会实现，她肯定能成为一个非常好的老师。”

另一种声音认为，被注销学籍及开除的假王娜娜也是事件受害者。 

一位知乎用户在看完了新闻后，分析如下：“假王自然有理由觉得她也是受害者。以她的家庭背景，连那么严肃的高考都有办法冒名顶替，那么，监管更加宽松的事业单位招录环节，更有无数种办法混一个人民教师职位。换言之，假如她没有冒名顶替去上大学，那么，她可以搞个成教，或者再考一年，或者直接去做老师。河南教育不发达，她所在的淮阳县，时至今日，对于小学教师的招聘，要求的也不过就是中专以上学历。”

@法号圆规 倒不认同此说法：“（盗用别人身份资格上大学）事件中，假王完完全全是受益者，她在这个事件中不仅盗取了别人上大学的机会，还影响了别人现在的正常生活，而且时至今日假王毫无半丝愧疚之意；（事件被捅破后）假王利益的确受到了损害，但是因为这个利益不是合法所得的，也谈不上是受害者，就像你向小偷索回被偷财产影响了小偷生活水平，你会说小偷是受害者么？”

【并非大结局】

从冒名顶替事件的最先曝光到第二版调查结果出炉，王娜娜事件收获了足够多的关注，为什么？

把@佚名 和@danda小可爱酱 的评论结合起来看，就不难理解其中的原因：“还有很多被冒名上大学的人，他们分散于大江南北却同样地被改写着命运，舍友说‘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命呢’，可是，谁不愿意自己未来的生活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弱势群体的无力造就了这么多欺人太甚的例子，如果可以，请你们站出来说话，给一个公道！”；“即使查清了也改变不了王娜娜多少的命运，但我还是支持彻底查清，并依法严办！因为我不想成为下一个王娜娜或王娜娜家属！”

此事对于原本公平高考的玷污，也是大家愤怒的原因。@贪吃麻麻酱 直言：“高考一直以来都是相对公开的竞争，大家各凭本事，给了很多出生寒门的学子改变命运的机会，对于这种暗箱操作的行为，必须引起相关部门的足够重视，给莘莘学子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一个良性竞争的机会。”

光明日报评论员在《含糊的追责何以杜绝下一个“王娜娜”》一文中也表达了类似的意思：“教训往往是惨痛的，它带着心痛和泪水。让教训就此终结是人们的共同期盼。事情如何发展，结论能否让人信服，责任会不会模糊不清……后续一系列问题都将被持续关注。因为，每一位学子及家长都希望有公平的竞争平台，每一个社会人都离不开一个公平的环境，更愿这样的‘人生错位’不再重现。”

湖北日报记者邓海建的总结是：“让语焉不详的‘王娜娜事件’归于清爽透明、公平正义的逻辑，让人们坚定对社会公平正义的信心，这就是人们细致观察此事的动机。”

正如匈牙利裔美籍战地摄影师罗伯特·卡帕的一句名言：“真相是最好的照片，最好的宣传。”

当然，这样的初步处理结果，并未给此事划上圆满的句号——对当年冒名顶替王娜娜上学者如何处理，对前半生被改变的王娜娜本人会如何赔偿，人们还在期待着答案。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编辑邮箱：shguancha@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