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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小菜场里那一声熟悉的“开秤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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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宣争鹰 2018-10-27 07:02
摘要:​为了买到小菜,几个小同学动出了“摆砖头”的小脑筋,用一个破篮子、一块碎砖块来充当人数的办法。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老百姓居住的大多是平房,有少数人住两三层的楼房,住六层以上者更是凤毛麟角。为方便居民购买农副产品,在居民区里都定点设立了菜市场。在上海话里,不论菜场大小,都叫“小菜场”;不管你买荤菜还是蔬菜,都叫“小菜”。把菜市场叫做“小菜场”,据说是上海人把外国人吃的西餐叫“大菜”,自己吃的叫“小菜”的缘故。当年,著名滑稽演员杨华生演唱的那一曲《小菜场》,将“小菜”说得活龙活现,让人笑痛肚皮。

 

据有关资料记载,上海开埠前买小菜,是由近郊农民或菜贩挑着菜进城设摊或走街叫卖,并没有集中的菜市场。到1864年,由两个外商出资在法租界洋泾浜的空地上搭了几个大棚,叫“中央菜市场”。十九世纪后期,先后在今天的塘沽路、汉阳路和峨眉路一带搭建了上海首家菜市场 ——“三角地小菜场”,后来,“三角地”也便成了上海菜市场的代名词。

 

上海还有一家名气较响的“铁马路小菜场”,地处河南北路、塘沽路转角处,因旧时河南北路桥叫“铁马路桥”,路边的小菜场就被称为“铁马路小菜场”。老一代上海人较为熟悉的还有唐家湾小菜场、陕西路小菜场、八仙桥小菜场、四马路小菜场、福州路小菜场、紫霞路小菜场、巨鹿路小菜场等。在我居住的闸北区,记得有安庆路小菜场、蒙古路小菜场、象山路小菜场、南山路小菜场、天通庵路小菜场、永兴路小菜场等,还有藏在深巷的严家阁小菜场、新路小菜场。

 

我家周边有四家小菜场,最近的是苏家巷小菜场,沿芷江西路往东则有芷江西路小菜场,再往东跨过共和新路有南山路小菜场,往北跨过中山北路,沿着普善路彭越浦河到得了谈家桥路小菜场。小菜场是我们那代人记忆中挥之不去的生活场景,天天与其见面打交道。每天去小菜场买小菜听的最多的是那一声熟悉的“开秤喽”,这似乎是我们这些每天清晨买小菜人的“集结号”。

 

我的青少年时代,物质相对贫乏,许多生活用品需凭票供应,如手表、自行车、缝纫机、电视机等,还有粮票、油票,购粮证、煤球卡、工业券等,连买肥皂也要凭卡。到五十年代后期,上海买小菜也开始凭票了,有肉票、鱼票、禽蛋票、豆制品票(卡),每户按人口多少,分大户小户定量供应。到1991年随着豆制品票的废除,上海结束了凭票买小菜的年代。

 

 

小时候,每天到小菜场买菜,十分熟悉菜场环境。当年,菜场往往按照农副产品的类别分成好几种摊位,有肉摊、水产摊、家禽蛋摊、豆制品摊、蔬菜摊,还有咸菜摊等等。

 

小菜场里最显眼的是肉摊。走进菜场就能看到比一般摊位要高出许多的肉摊,上方悬挂着一只只摇摇晃晃的100支光大灯泡,把摊头照的透亮透亮,一块块猪肉悬挂在木架上。腿肉、前夹心、五花肉,蹄膀、脚爪、大排、小排都是凭票供应,只有猪头和猪肝、猪腰、猪肺、猪肚、猪大肠等内脏是不凭票的。营业员个个都有“一刀准”的功夫,听着顾客“来一斤勒条肉”,便“嗨”的一声,手起刀落,切得八九不离十。那时,要买到猪身上好的部位,必须起大早,去晚了,只能买“槽头肉”了。小菜场夏天供应的大部分是热气肉,到了冬天,经常供应一块块冻得硬邦邦的,并不受上海人青睐的冷气肉。

 

水产摊主要经营海产品,有小黄鱼、带鱼、鲳鱼,当时还看到过一种鱼刺根多的“小黄结”,偶尔还会有闪着银白色的鲞鱼,活河鲜一年则难得见到几回。当时,居民家按人口多少分大小户,五人以上是大户,五人以下是小户。要想多吃几回鱼,只能买一角五分钱一斤、一指半见宽的小带鱼,或者二角二分一斤的小黄鱼。对那些全身披着银白色、铮铮亮的鱼鳞,三指宽、三角五分钱一斤的大带鱼,就是每月收入有70多元的双职工家庭也只能望鱼兴叹。有时要吃点荤腥,只能买一点不凭票的螺蛳、蛤蜊等贝壳类的水产品解解馋。

 

禽蛋摊上的蛋箱里,一层蛋一层稻草,铺得整整齐齐。一户人家十天半月就那么几只鸡蛋可买。上海人在春节爱做肉馅蛋饺,用蛋数量多,小菜场早有预案,新鲜鸡蛋买完了,就拿出装在一个个方方正正纸袋里,冻得“棒棒硬”的冰蛋供应。鸡鸭鹅等家禽在上海老百姓的餐桌上属于大菜,一般只有在节日里才有供应,过年那个月份的票证中就会多一张家禽票。家禽以冷冻为主,仰着脖子的活家禽偶尔见到。我家过年有吃虾油鸡的传统,虾油鸡必须用雏鸡时被阉的公鸡制作,那时,父亲在春节前总是悄悄地到乡下农户家中去采购,满足全家人过春节的口福。

 

 

豆制品摊上,豆腐、磨腐放在木格子里,薄百叶、厚百叶、烤麸、素鸡、油面筋、油豆腐、素肠、豆腐干、粉皮等放在篾制的匾里。豆制品是每人十天四分钱,每户一个月一张豆制品卡,每月纸张的颜色不同,以示区分。卡上印有一格格小方格,分上、中、下旬使用。营业员在买豆制品顾客手中的那张卡上,要用圆珠笔在方格子里把剩下的计划写上,以便顾客记住自家剩下的计划。

 

蔬菜摊位最多,挤挤挨挨占据着菜场一大半面积。天还未大亮,队伍已排得很长。菜场里还一个咸菜摊,设在不起眼的地方,每个营业员面前有两到三个木桶,桶里放着雪里蕻咸菜、咸白菜。这个摊位上的营业员大部分是讲绍兴话的阿姨。吃新鲜花生时节,向营业员讨一缸腌咸菜的盐水,带回来烤花生,味道特别鲜。咸菜摊还兼带买绿豆芽、黄豆芽、发芽豆这些计划供应的东西,每旬一个人供应六分钱的货。所以,买发芽豆的居民,一般都要买咸菜,一起炒来吃,味道挺鲜美的。

 

小菜场里通常还有一个酱菜摊,什锦菜、小酱瓜、大头菜、萝卜头以及萧山萝卜干、青萝卜条、人参萝卜放在一只只酱色的钵头里。当年,上海人家早上大都吃开水泡饭,酱菜是最好的下饭菜,大饼、油条、豆酱、老虎脚爪等“四大金刚”,一般家庭也不常光顾。我是买什锦菜的老常户,二角七分钱一斤,细细的白萝卜、胡萝卜丝,小酱瓜,螺蛳菜、还有尖尖的泡椒,每天买上五分钱就足够全家吃早饭了。

 

后来,小菜场里新增了一个盆菜摊。“盆菜”,顾名思义,就是小菜场把顾客要烧的几种小菜都搭配好,放在一个个盆子里,有荤有素,也有全素的,顾客买回去就可以烧了吃,相当方便,比自己选配还经济实惠。关键是盆菜不用凭票,排一个队可以买到几种小菜。现在说来,这种经营方式也是一种创新,方便了老百姓。当时上海电影制片厂专门拍摄了一部上海小菜场供应盆菜的新闻纪录片,向全国推广“盆菜”。

 

买小菜是老百姓每天的生活大事。当年,家家户户为果腹犯愁操心,我们这些十一二岁,身高才一米五左右的孩子,清晨顶着刚刚露出鱼肚白的天空,挎着一只杭州篮到小菜场去买小菜。那时,家里收入较低,支出有限额,一旦超支,就会寅吃卯粮,捉襟见衬,学习能算会买,才能当好家。为了买到小菜,几个小同学动出了“摆砖头”的小脑筋,用一个破篮子、一块碎砖块来充当人数的办法。在上海人的口头禅中有一句“摆砖头”,是否来源于此,没有考究过。在一声“开秤喽”后,只见同学们在整个小菜场里满场子东奔西跑,这个队伍跑到那个队伍,这个摊位窜到那个摊位。

 

 

买小菜遇到“冲摊”是最窝囊的事,“冲摊”起源于那些睡觉过了头,匆匆赶到菜场,担心买不到小菜的男孩子们想出来的急办法。他们在开秤前,纠集几个人“恶作剧”,从队伍后面喊着“一、二、三”,一起用力往前轰,把一支好端端的队伍冲得人仰马翻。碰到这种时候,真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只能买一点“落脚菜”了。

 

当年买小菜,时常还要“赶场子”,在蔬菜青黄不接的季节,生怕买不到,就会拎着篮子,大步流星地从一个小菜场赶到另一个小菜场,有时会连着赶三个小菜场。我们对“不可在一棵树上吊死”一词,从小就熟稔在心。

 

从小学三年级到中学毕业,我担负了家里每天买小菜的差事,整整七个年头,冬天在四面透风的小菜场里,跺着脚来回踱上几个小时,不让冻疮缠身。特别是在春节前几天,深夜一两点钟就起床去小菜场排队等候,夏天则要忍受酷暑的考验,遭受蚊子叮咬,手臂上、腿上抓得犹如赤豆粽子。

 

星移斗转,改革开放已40年,市场流通快了,商品丰富了,购物网点多了,现在超市、集市比比皆是,小区边上还开了许多蔬果店,近几年又出现了生鲜超市,起早排队凭票买小菜已成为遥远的历史。我家老屋附近的几个小菜场,随着旧区改造、旧房拆迁,早已淡出人们的视野。如今,每每与同学们在一起讲起幼时买小菜的趣事,那一声过去了几十年的“开秤喽”声音仿佛仍在耳边回响。

 

栏目主编:伍斌 文字编辑:伍斌 题图来源:新华社 资料图 图片编辑:徐佳敏
内文图:解放日报 资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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