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时髦的“体育城”

1935年10月建成的上海市体育场（今江湾体育场，国和路346号），同样出自董大酉先生的手笔。它由运动场、体育馆、游泳池三大建筑构成，呈三足鼎立之势，占地300亩。说是一个“体育城”更为确切，但那时代的人就是这样喜欢语带三分保留。这个体育场在当时远东的体育设施中，可谓独占鳌头。

运动场是整个体育场的核心，呈椭圆形，由田径场和环形大看台组成。田径场设有一条环形500米跑道，分为8道，东西直道长220米（当时国际比赛设有200米短跑项目），跑道内侧为投掷区和跳高区，中间是足球场；足球场的北侧是网球场，南侧是武术场。

看台东西两侧司令台设计成三孔券门牌楼式建筑，三座人造白石大拱门高达8米，运用了中国传统的云纹、火焰纹、莲花纹等雕饰，顶部左右两端各设古铜色金属大鼎一只，专门用于点燃象征运动精神的熊熊火炬。拱门上方分别刻着“国家干城”、“我武维扬”、“自强不息”三块门额。

钢筋水泥混凝土结构的看台高11米，分上下两层。上层是观众席，共22级台阶，设有4万个座位和2万个立位；下层为长870米、宽6米的回廊，其外墙由清水红砖砌成的120个拱券式结构组成，内设商店、休息室、卫生间及储藏室。遇有比赛，观众可从回廊的34个入口进入看台，就近入座；比赛结束，6万名观众仅需5分钟即可全部离场。设计之精细、考虑之周到可谓匠心独运。

体育馆设有3500个座位，1500个立位，并安装了当时先进的暖气设备。圆弧形的屋顶高20米，上弦曲线半径达30米，如此大跨度的穹顶当时在国内独一无二。穹顶还安装有10孔双玻璃排窗，以增强室内光线。中央比赛场地长40米，宽23米，铺设双层槭木地板。馆内运动员休息室、裁判室、贵宾接待室、浴室等辅助设施一应俱全。

游泳池为露天标准游泳池，池长50米，宽20米，最浅处1.24米，最深处3.38米。四周看台有5000个座席。池底及池边铺白色马赛克，四壁砌白瓷砖，容水量2200立方米。泳池的滤水设备十分完善，浊水进入滤水锅后再回到池中，循环不息，池中保持碧波荡漾。池内的灯光设备在当时也是最新式的，水下装有32盏强光壁灯。

“勿忘国耻”成运动会主题

上海市体育场落成后不久，1935年10月10日上午10时整，旧中国第六届全运会开幕式在这里拉开帷幕。是日，虽下着蒙蒙细雨，但市民“衣雨衣携雨具而来者，至为踊跃”，把可容纳6万人的体育场看台“挤得水泄不通”。来自全国各省、市及海外华侨组织的2700余名运动员举行入场仪式。

当东北五省市代表队选手身穿黑色孝服，手擎喻意不忘故乡黑山白水的黑白两色旗经过看台，全场观众静默无声，一种“国破山河在”的悲愤在每个人的心头涌起。“勿忘国耻”，是这届全运会绕不开的关键词。中国飞行社及中央航空学校特派出飞机在体育场上空翱翔，万众仰首，情绪高涨。

在这届运动会上，离乡背井的东北籍著名运动员刘长春以10.7秒和22.0秒的成绩再创100米、200米两项全国纪录，夺得冠军。其中10.7秒的100米纪录保持长达25年之久，直到1958年才被新中国运动员梁建勋打破。这届运动会的举行，使上海新市中心区和上海新体育场，在全国乃至亚洲都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中国人想走上一条振兴之路，日本人却早已虎视眈眈。1937年“八·一三事变”，江湾市中心区被日寇占领，上海市体育场也沦为侵略者的军火库。日军在昔日美丽的草坪和跑道上修建兵器修械厂，开挖河渠、修筑电网、垒起碉堡，这里成了魔鬼的城堡。直到抗战胜利，国民党继续将体育场作为军用。

1946年7月，场内的炮弹库突然爆炸，熊熊烈火烧了7天7夜。火灾过后，已是断壁残垣，破败不堪。

从朱建华到“申花”

解放后的1954年，上海市人民政府和国家体委耗资193万元，对体育场进行了全面整修，更名为江湾体育场。上海市市长陈毅同志亲笔题写了“上海市江湾体育场”8个大字，镌刻在西主席台正门的上方。从此，江湾体育场成为上海举办大型体育比赛的主要场地。

1983年9月18日到10月1日，第五届全运会在这里隆重举行，这是新中国首次在北京以外的城市举办全国运动会。当时我正在复旦大学念大三，9月18日那天我们全班女生一起排队步行来到江湾体育场做观众。当时天气还很炎热，只记得我们每人分发到了一盒“红宝” 橘子汁。这是上海最早的盒装饮料，每盒5角钱，在当时已算是高消费品，可以换10多根棒冰。我们很珍惜地慢慢吮着吸管。

我的一个小学同学参加了全动会的团体操表演，据说一整个夏天都没休息过，天天排练，人晒得墨黑。已经忘了那天有哪些党政军领导出席了盛会，只记得飞机从空中掠过举行跳伞表演时，表演者都是女跳伞队员，一朵朵伞花由天而降，如天女下凡。因为风力太大的关系，有几朵还飘到了场外，引起场内善意的笑声。上海运动员朱建华在这届运动会上得天时地利人和，超水平发挥，在预赛和决赛中先后以2.37米、2.38米的成绩两次刷新男子跳高世界纪录，被誉为“世界第一飞人”。

而后，到了90年代中期，中国足球兴起俱乐部制，进入甲A联赛时代。江湾体育场成为申花足球队的定点训练场，痴迷申花球员的女中学生从全市各个角落赶来，隔着铁丝网看心中的偶像练球。有的，手中还捧着满满一瓶用彩纸折叠的“幸运星”。

随着上海各区体育场的兴建，以及更大规模的八万人体育场的落成，江湾体育场也渐渐变得门庭冷落。为了适应时代需求，在保持原有建筑特色的前提下，2006年11月江湾体育场改建为国内首个体育休闲公园。

城墙般的大门、看台、拱门、环形长廊等修旧如旧，功能却已不同。里面是公园式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以及网球、滑板、攀岩、武术等的健身场地。2007年10月，世界夏季特奥会闭幕式在这里圆满结束。

如今，芳草萋萋的体育场依旧静默。昔日那些健儿留下的矫健身影，却已无处可寻。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文中图片均为解放日报资料照片。本文编辑：章迪思 编辑邮箱：shguancha@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