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likum是一个悲情角色。我常常忍不住去想，Tili（Tilikum的昵称）究竟被迫承受了多少的恐惧、困惑和压力。——海洋世界前训鲸师John Jett

“杀人鲸”Tilikum之死

Tilikum死了。

这头36岁的虎鲸，在被人类囚禁整整33年后，终于得到了永恒的自由。

这两天，很多外媒和网友都在怀念它。在《纸牌屋》里扮演记者的演员Kate Mara这样写道：很欣慰，它终于自由了。

Tilikum是美国佛罗里达奥兰多海洋公园最著名的虎鲸，也是纪录片《黑鲸》（Blackfish）的主角。它是全球海洋公园里最大的一只鲸鱼。

虎鲸学名Orcinus Orca，又被称为“Killer Whale”（杀人鲸）。Tilikum之死引发巨大轰动，还真与它身上背负着三条人命有关。

1

这头杀人鲸凄惨的一生，得从1983年说起。

当时，捕鲸人在北大西洋捕到了一头雄性杀人鲸。尽管当时它只有两岁，身长却已达3.8米，非常适合商业表演。

它被命名为Tilikum，送往加拿大维多利亚的海洋之地Sealand。在那里，它与其他两头雌性杀人鲸一起为游客表演。

刚刚加入Sealand时，Tilikum是一个活跃分子。它热情活泼，表现力十足，非常受欢迎。

在Sealand，Tilikum被当成摇钱树，不仅接受着高强度的训练，每天还要表演八小时，全年都没有休息的时间。

Tilikum经常会被安排与另外一头表演经验丰富的杀人鲸组队进行训练或表演。但是，根据Sealand训鲸员设定的制度，一旦它出现任何过错，另一头无辜的杀人鲸也要受惩罚，被剥夺食物等。

Tilikum初来乍到，犯错较多。鲸鱼是种很聪明的动物，其他两头被迫跟着一起受罚的雌性杀人鲸仿佛知道是受到了Tilikum的牵连，于是经常挤兑它。那段时间，Tilikum的身上经常会出现大面积的伤口。

尽管这样，Tilikum仍然是训鲸员非常信任和依赖的小朋友。

但很快，它似乎表现出了焦躁不耐烦的迹象。主要原因在于它晚上睡觉的地方。

Sealand杀人鲸的栖息之所，是几个看上去像集装箱的“牢笼”。它们的面积大概是7m x 10m，深也不超过10米。与Tilikum的体积相比，这就是个小小的浴缸。

位于加拿大的Sealand关门时间较早，所以很多时候晚上5点Tilikum就要被关进浴缸。很多次，Tilikum早上从“牢笼”里被放出来时，它的身上都有血和各种伤疤。

它明明曾经拥有整片海洋，怎么会安心于一个小小的浴缸？

长达8年的时间里，Tilikum白天满身伤痕地表演，晚上还要忍受另外两头因为人工驯化而变的暴躁的杀人鲸攻击。不断的压力和巨大的疲惫让Tilikum患上了胃溃疡，并且至死都没能治愈。

这种压力，终于让Tilikum在1991年第一次爆发，它杀死了第一个人……

2

1991年2月20日，一个名叫Keltie Byrne的21岁兼职训鲸员，行走在两个鲸池中间狭窄的壁架上时，忽然脚下一滑不小心跌入了鲸池。

她成了Tilikum的第一位受害人。

Keltie是一名海洋生物学大学生，当时在海洋馆兼职训练员的工作，同时也是一名职业游泳运动员。

尽管名叫“杀人鲸”，但它们其实是一种对人类十分温顺的动物。谁都没想到，那天Tilikum会发疯般拖着Keltie在池子里游来游去。

熟谙水性的Keltie试图自救。当她有机会浮出水面时，Keltie一直在高呼“救命！救命！我不想死！”但是，Tilikum把尖叫着的Keltie再次拖入水中。其它两条鲸鱼也配合着一起，不断的撕咬Keltie。

其他训鲸员试图丢给她一个救生圈，但杀人鲸设法让她无法够到救生圈……

最终，Keltie溺水身亡。在她死后，工作人员准备下水打捞她的尸体时，仍遭到了Tilikum的阻拦。

事情发生后，海洋馆立即封锁消息，对外宣称是Keltie不慎溺水身亡。

但是，也有不少人听说了实情。这件事引起了海洋生物学家的注意，因为这是全球第一起鲸鱼杀人事件。不过，他们当时只是好奇，丝毫不觉得这就是人类的问题。

随后，Sealand关门大吉。

3

Sealand关门前，对外宣布要出售Tilikum。

位于奥兰多的海洋世界Seaworld听闻此讯后兴奋异常，他们一直在寻找一头雄性杀人鲸，以便为海洋世界繁衍更多的小杀人鲸。

据Sealand的前高层管理人员说，他们也以为海洋世界要买Tilikum只是繁衍用，并不会让这个有“杀人前科”的罪犯再继续进行表演。

毕竟，杀人鲸是模仿能力很强的动物，它们很可能会重复之前的危险举动。

Tilikum在Sealand的训鲸员还以为：Tilikum被海洋世界买走是“找到了好人家”。毕竟，海洋世界宣称自己有众多的海洋生物学家，有更大更豪华的池子，有更多的食物……他们说对Tilikum会有更好的照顾。

1992年1月9日，Tilikum来到位于美国佛罗里达奥兰多的海洋世界。

这个时候，Tilikum体重高达12000磅（约5443公斤），体型比第二大的杀人鲸要大一倍。

然而，即使是个大个子，Tilikum还是被体积比它小很多的其他雌性杀人鲸欺负，它的身上总是伤痕。如果是在大海中，Tilikum被欺负时，完全可以躲开；然而，在海洋世界的小池子里，它无处可藏。

就像在学校里被欺凌的小朋友一样，老师没有办法，只能把Tilikum跟其他小朋友分开。于是，Tilikum总是孤单地待在旁边，除非是因为繁殖需要，否则它不会跟其他雌性杀人鲸关在一起。

但是，所有的训鲸员都很喜欢Tilikum，它对训鲸员的信号、手势总是能给出最精确最快速的反应，没事儿还喜欢吐舌头卖萌，因此非常招人喜欢。

然而，就当所有人以为Tilikum已经适应佛州阳光灿烂的生活，会安心做一辈子海洋世界的大明星时，惨剧再次发生。

4

1999年7月6日，一个名叫Daniel P. Dukes的27岁男子，被发现趴在Tilikum的背上，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他在前一天来到海洋世界游玩，关门时没有离开。他躲过海洋世界公园保安的巡逻，偷偷爬进了Tilikum所在的池子里。

也有一说是Daniel Dukes嗑药后想要去跟海豚一起游泳，结果不小心进到了杀人鲸所在的池子。不过，后面的尸检结果否定了Dukes的体内有任何毒品。

更加细思极恐的是：很多人说Tilikum只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拿Dukes当成自己的玩具——捏一下会响的那种。

杀人已经是巨大的过错，为什么海洋世界仍要在Tilikum杀掉两个人后还把他宝贝一般留在园子里，并且继续进行表演？

答案很简单：Tilikum太值钱了。

过去这些年，海洋世界非常骄傲自己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杀人鲸繁殖计划breeding program”。

正是因为这个计划，他们根本就是拿Tilikum当成一个“精子银行”在用——取出Tilikum的精子，冷冻起来，以便繁殖更多的小杀人鲸。

5

Tilikum身上背负的第三条人命，是海洋世界资深训鲸员Dawn Brancheau。

2010年2月24日，美国佛罗里达海洋世界，杀人鲸表演现场掌声雷动。

当天，Tilikum漂亮地完成了几乎所有表演。

然而，在Tilikum进行一个挥舞着鳍“绕场一周”的表演时，它没有听到Dawn停止表演的哨声。它继续绕场游弋，享受观众的掌声。

等Tilikum回到池边，希望得到Dawn的表扬和鲜鱼作为褒奖时，Dawn什么都没有给它，而是警告它做错了。

杀人鲸是非常聪明的动物，它能从桶的声响中判断里面还有多少鱼。Tilikum似乎感觉到Dawn已经没有鱼要发给自己了，于是气氛开始愈加不对。

在表演的最后环节，Dawn按照惯例要进入池中与Tilikum“共舞”。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Tilikum突然咬住Dawn，将她拖入了池底。

刚开始，游客还以为Tilikum是跟她闹着玩儿。但是，随着Dawn的一声尖叫，其它教练和游客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试图营救，但最终无济于事。

一个受到惊吓的男子这样打电话报警：“我们需要警方的迅速反应！海洋世界，这里有一名死者！那头鲸吃掉了一名训鲸员！”

接线员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头鲸鱼吃掉了一名训鲸员？”

“被鲸鱼吃掉”并不是事实，但是Dawn确实失去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她的胳膊，从肩膀处被Tilikum撕扯下来。

目击者说，直到Dawn的尸体被打捞上岸时，她的胳膊还在Tilikum的嘴里。

Dawn的死亡原因是溺水和钝力损伤（blunt force trauma），她的脊柱被残酷地切断，下颚、肋骨以及颈椎等有多处骨折，而她的头皮被完整地剥了下来。

事故发生后，海洋世界谎称是教练的马尾辫惹怒了Tilikum……

尽管Tilikum身上已背负着3条人命，奥兰多海洋世界依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只是新增了几条员工安全守则，并且希望等到舆论一过，继续用Tilikum捞金。

而当时的Tilikum，已经在人类的圈养下，度过了26年。

6

不过，Tilikum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终于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有人为搞清杀人事件真相，进行了深入的调查，并拍成了纪录片《Blackfish》。Tilikum的悲惨遭遇以及所有海洋馆里的肮脏交易，这才被人们所熟知。

这部纪录片中强烈地批判了海洋世界，直指正是因为这番囚禁，才让Tilikum对人类和同伴有了这样的攻击性。

纪录片播出后十分轰动，也改变了很多人对海洋馆的态度。

然而，这一切，对于Tilikum来说，到来的有些晚了。

30多年的囚禁生活，让Tilikum患上了严重的肺部感染，胃溃疡和抑郁症等等多种疾病……哪怕可以不再做各种演出，也无力回天。

Tilikum死亡之后，很多网友都在问一个问题：杀人鲸表演会被叫停吗？

海洋世界官方是这样回答的：

奥兰多海洋世界的“同一个海洋”表演会按之前订好的时间表继续进行。2016年3月，海洋世界曾经宣布会引入新的虎鲸亲密接触项目……

R.I.P., Tilikum.

（转自微信公号“新华每日电讯”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徐佳敏  编辑邮箱：shguancha@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