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大国之间互动频繁，前有G7峰会、北约峰会，近有中欧领导人会晤、美俄峰会。在这波大国“外交季”中，外界看到不少戏剧化场景，诸如“美欧吵架、美俄走近、中欧靠拢”。这背后的原因何在？折射出国际局势的什么变化？日前，解放日报·上观新闻与上海国际关系学会、上海欧洲学会联合举办专家座谈会，“复盘”近来的国际“大棋局”。

美欧：斗而不破

回顾这段时间的大国互动似乎有点“反传统”：

从G7峰会到北约峰会，跨大西洋伙伴持续“互怼”，美国总统特朗普甚至把欧盟称作“敌人”，德国外长则反击不能再无限制地信赖白宫；

特朗普一边得罪盟友，一边却讨好对手。美俄元首举行首次会晤，让欧洲伙伴忐忑不安，有种被抛弃感；

中欧举行经贸高层对话、领导人会晤，中欧峰会还发表联合声明，系近年来首次，显示中欧关系的某种变化。

专家表示，大国关系之所以出现上述“新常态”，主要受到两个长期因素和一个特殊因素的影响。

两个长期因素是：一，全球化。全球化使得产业重新布局、转移，资源和利益也得以重新分配，这对所有国家、社会阶层和个人都产生冲击。二，冷战结束后形成的美国一超独霸的格局，仍在影响当今国际局势。另一个特殊因素是“特朗普现象”。与以前的美国总统不同，商人出身的特朗普强调美国至上、利益至上。结果导致美国在霸权道路上，把利益看得越来越重，而相对看轻同盟间的共同价值观。与此同时，强势的特朗普也“激”起别国领导人的强势，形成作用力与反作用力。而强人的出现也会影响国际局势的变化。

尽管美欧之间因贸易失衡、伊核协议、军费开支等问题陷入对立和冲突，但是专家认为，跨大西洋联盟并未破裂，只是裂缝在扩大。鉴于军事、政治、经济、文化上的“血缘”关系和共同利益，美欧仍站在同一阵线。比如美国打“俄罗斯牌”，很大程度也是压欧洲在北约军费上多出钱，减轻美国负担。美国虽然眼下与俄走近，但并未改变遏俄战略，其军事基地已部署到波罗的海，欧盟内部也在酝酿“军事申根区”。由此可见，在针对全球目标、实现北约东扩的大战略上，美欧并无分歧。所以，不应高估美欧矛盾的严峻性，其实质还是“家庭”内部矛盾。

美俄：限于止跌

刚刚落幕的美俄峰会吸引了全球目光，美俄领导人对首次会晤均表满意。不过，专家认为，这次会晤象征意义大于实质意义，从双方未发表任何正式文件就可见一斑。会晤成果也很有限，虚大于实，说明双方在影响两国关系的重要问题上依然分歧严重。

对跌入“冷战以来最低点”的美俄关系而言，赫尔辛基峰会最多起到止跌作用。用美国人的话说，就是不能从“阴沟”走向“下水道”。因为这次美俄峰会的背景之一是：两国关系的冲突性已经很强，若不采取措施，冲突有一触即发的危险。

但是，美俄关系在短期内很难实现正常化，一方面，美俄结构性矛盾难以在短期内化解；另一方面，两国关系走向受到各自国内“反俄”、“反美”力量的牵制。美国国内强大的反俄力量自不必说，比如对特朗普在美俄峰会上的表现，美国舆论劣评如潮；俄国内政治结构中也存在两派势力：自由派全球主义者与保守派强力部门。如今，俄国内保守主义倾向明显，加上经济形势欠佳，强力部门的作用日益凸显，这对普京的对美政策也会产生影响。但是，有学者也指出，从长远看，也不要低估美俄关系重回正常化的空间。俄罗斯有其战略格局判断，且一直想拉近与美关系，只是意外发生的乌克兰危机中断了这一进程而已。

中欧：互有支持

与美俄峰会同期举行的中欧领导人会晤也受到瞩目，尤其是在美欧“失和”的背景下，中欧之间能走多近引发关注。

专家表示，这次中欧领导人会晤的一大成果是发表了联合声明，而前两次会议，由于在核心利益关切上存在分歧，均未发表联合声明。这说明，从当前阶段来看，中欧关系已慢慢走出此前矛盾尖锐、彼此不够信任的状态，这是中欧关系取得的一个显著进展。

若与前两次会晤的成果清单相比较，可以发现，这次联合声明共包含44条内容，内容更丰富详实，同时也出现一些新变化。比如对中欧战略伙伴关系给予新定位和新目标，新定位指在全球层面加强伙伴关系，新目标则是推动和平、安全、可持续发展。这比过去简单笼统的表述更清晰。又如联合声明更加照顾到彼此关切。“支持多边主义以及基于规则、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秩序”的表述，显然反映欧盟的诉求。而 “维护《联合国宪章》以及国际法，维护包括主权、领土完整和边界不可侵犯等原则”，则体现了中国的关切。

在最核心的经贸问题和全球经济治理方面，联合声明表示抵制保护主义与单边主义，支持推动全球化；重新确认多边贸易体制和世贸组织的作用，还提出建立世贸组织改革副部级联合工作组。

专家认为，这些重要表述和举措，说明中欧一致反对特朗普的贸易保护措施和单边主义做法，以及共同维护多边主义的立场；也说明中欧认识到大国贸易摩擦的危害，以及现有贸易体系治理规则已不适应现状，双方寻求通过合作来改革。

此外，中欧此次在具体领域也取得进展，如交换投资协定清单出价，同意将投资协定谈判作为最优先事项、就气候变化和清洁能源发表联合声明、合作领域和内容更细化。

专家指出，在中美欧三边关系中，中欧均受到特朗普贸易保护主义和单边主义的冲击，双方互有支持，发出共鸣。但强调“战略自主性”的欧盟不会在中美之间选边站。中欧未来若能继续务实合作、照顾彼此利益关切、求同存异，中欧关系将有较大发展空间。

不过，专家也提醒，仍须注意中欧关系中存在的变数。首先，欧盟对华战略疑虑并未消除，它在谈经贸合作的同时，也在收紧贸易政策，比如推出“两反一保”新规，防御性更强。其次，欧洲目前民粹、保守力量崛起，并在多国登上政治舞台。明年欧洲议会大选，若民粹党派占上风，重组欧洲议会，欧盟对华政策难免不受影响。

纵观当前国际格局的变动，专家将其形容为“在混沌中混战”，即国际力量重新组合、大国关系重新洗牌。但基本格局仍处在从单极到多极化的演变之中。中美俄欧虽轻重强弱有别，但这四极力量客观存在。此外，东升西降格局仍未变，但美国西方绝对优势仍在。特朗普的“变脸”对其他国家都是挑战，各国应有战略定力。对中国来说，对大国的比较优势、比较劣势应有清楚认识。

伍贻康、戴炳然、杨成、戴轶尘、忻华、郑春荣、叶江、徐明棋等参加了本次座谈会（按发言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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