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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亲历沪警方赴云南跨境打击:山路、暴雨、延误……他们终将6名嫌疑人从境外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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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邬林桦 2018-06-26 06:31
摘要:“不管难度多大,一定要把人安全带回来,绝不能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昨天晚23时许,一列从昆明出发的高铁缓缓驶入上海虹桥火车站。6名冒充快递员跨境实施电信网络诈骗的犯罪嫌疑人在上海公安民警押解下,从车厢里鱼贯而出。

 

6月20日,在公安部统一指挥下,上海、云南等多地警方与境外警方联合行动,成功破获系列跨境电信网络诈骗案,共抓获31名犯罪嫌疑人,一举捣毁犯罪团伙设在境外的电信网络诈骗窝点。

 

6月22日15时30分许,涉沪案件的6名犯罪嫌疑人从孟连口岸被押解入境,随后移交上海警方。这6人中,男性4人,女性2人,年龄最大的曹某汉42岁,最小的钟某平(女)91年出生,主要来自福建和四川两地。

 

6月25日晚23时许,警方经过3天长途跋涉,终于将嫌疑人从西南边境安全押解回上海。

 

从接报到抓获藏匿境外的电信网络诈骗犯罪团伙,历时一个多月。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九支队政委史立新告诉记者,随着国内对电信网络诈骗犯罪形成高压严打态势,诈骗团伙多将窝点转移至境外,企图通过跨境实施犯罪行为逃避国内警方的打击。因不同国家之间的法治环境和监管力度不同,且未形成有效的情报共享机制,无形中给电信诈骗犯罪分子提供了“庇护”,也给警方跨境打击带来不少困难。

 

6月20日,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专程跟随上海警方赶赴云南,现场直击这次跨境打击行动始末。临行前,史立新立下“军令状”:“不管难度多大,一定要把人安全带回来,绝不能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快递员”弄丢快件微信赔偿?上海连发系列诈骗案

 

今年5月18日18时50分许,金山公安分局山阳派出所接到了褚女士报案:当天下午16时许,她在单位上班时接到一个“快递员”打来电话,称她的快递被弄丢了,快递公司主动提供赔偿。恰巧储女士有一个快递还未送到,对这个陌生来电并未怀疑,按对方提供的信息添加了一个“快递理赔中心”的微信号,对方称将赔偿她2000元。很快,褚女士就收到了“快递理赔中心”发来的理赔成功案例截图。

 

看过这些截图后,褚女士更加信任对方。按照“快递理赔中心”的指示,褚女士扫了对方发来的二维码,进入一个类似支付宝登录页面的网站。输入自己的支付宝账号、密码等信息后,褚女士还根据要求将收到的验证码发给对方。实际上,这是一个钓鱼网站。

 

“我们需要核实下您的信用等级。”在对方天花乱坠的话术套路下,不熟悉支付宝功能的褚女士自己用借呗“借”了5000元。随后,“快递理赔中心”再次发来一个二维码,让她操作转账5000元作为“保证金”。当时已完全落入骗子圈套的受害人,就被这样被骗走了5000元。

 

无独有偶,两天后,冯女士到金山分局廊下派出所报案,与储女士遭遇相同的骗局,她向对方泄露了自己的银行卡信息,被转账骗走8500元。

 

冒充快递员以快递丢失主动赔偿为名实施诈骗,成为近期多发的电信网络诈骗类型。记者了解到,这类诈骗有两种不同作案形式:一种是“广撒网”型,犯罪分子未掌握受害人的真实信息,通过大量拨打电话或添加微信,寻找受害人;另一种是“深潜挖”型,犯罪分子通过相关渠道获取受害人的真实快递信息,精准实施诈骗,更具迷惑性。

 

遍布全国疑似案件被害人一一回访,真警察也曾被误认为骗子

 

通过对2起案件的既有线索进行梳理,到5月底,上海追查发现一系列疑似冒充快递员进行电信网络诈骗的案件。“骗子为了逃避打击,会利用改号软件等通信技术,不断变换犯罪伎俩。单从个案分析很难获取有价值的线索。”史立新告诉记者,反诈中心依托平台综合研判能力,充分应用技术手段和数据分析能力,

 

不断提升的科技力量,为案件侦查开辟了捷径,但要抵达破案抓人这一终点,还是要靠人。

 

这些疑似电信网络诈骗案件的当事人遍布全国,民警按图索骥一个个联系回访。其中,有些人表示没有上当受骗,有些人表示已经报案,也有的受害人因损失数额较小未主动报案,一个电话核实信息、了解情况,一般就要打半小时。参与回访的民警回忆:“好多人一听到我们是警察,马上就把电话挂了,以为我们是电信诈骗呢。”民警经过近一周的回访调查,确认其中的受害者人数和涉案整体金额。综合分析、研判其中既遂案件中的通讯流、资金流等线索,犯罪源头最终指向了云南边境。

 

6月初,上海市公安局派出工作组赶赴云南普洱,与当地警方展开联合侦查。种种线索显示,这一系列冒充快递员诈骗的犯罪团伙实际窝点其实设在境外。“到了这边才知道,犯罪嫌疑人全都躲在仅一江之隔的对岸。”上海公安工作组成员、刑侦总队民警苑子威说。

 

消息传回上海,摸清犯罪团伙窝点原本是值得高兴的事,侦办民警却有些担心:“我们在境外没有司法权,境外警方会不会迅速采取行动?大家心里没底。”

 

跨境打击受到相关国家法律、政策变化的影响,每次的行动方案、合作形式都需要沟通协调。随着公安部不断推动跨境警务合作机制的建立,上海警方已开始走出国门,2015年上海警方就曾与印尼警方执法合作,成功抓获47名电信诈骗犯罪嫌疑人,极大鼓舞了警方跨境打击的信心。这次的跨境打击行动能否成功?

 

在公安部统一指挥下,云南警方与境外警方多次开展沟通,终于达成合作——与境外警方共享信息,由境外警方实施抓捕,于孟连口岸移交嫌疑人。

 

通过一个多星期的调查工作,境外警方成功锁定犯罪团伙窝点,查明涉沪案件中的6名犯罪嫌疑人。苑子威从境外警方处获悉,其中4名嫌疑人住在当地闹市区的出租屋里,2人住在一间赌场对面的宾馆里。境外警方还反馈,这几名嫌疑人经常出入当地的赌场。

 

境外推迟交接、连续停电5天……几经波折终6名嫌犯终被“接回”

 

6月20日,境外警方按原定计划对犯罪团伙实施抓捕。同一时间,史立新带领由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金山分局刑侦支队、山阳派出所民警组成的工作组启程赶赴云南,准备与当地警方交接,押解6名犯罪嫌疑人回沪。因嫌疑人中有女性,工作组特意安排了女民警,方便看管。

 

计划交接地点——孟连口岸,位于云南省普洱市孟连傣族拉祜族佤族自治县勐马镇勐阿村,距离上海3000多公里。上海飞到昆明、再转机到澜沧、又经过1小时山路盘旋,终于20日晚上23时许抵达孟连县城。

 

6月21日上午8时许,工作组从孟连县城乘中巴前往勐阿村。“最理想的情况是下午完成交接,也可能出现变数,大家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上车前,史立新先给工作组打了一剂预防针。参与过多次跨境电信网络诈骗打击行动,史立新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计划再周密,意外也在所难免。

 

眼前是无尽的土路,起伏不平,路边堆垒着大小各异的石块。从县城到勐阿村不到50公里路程却开了3个多小时。

 

“今天下午肯定来不及交接了。”刚下车,工作组就收到了坏消息:“先头部队”苑子威从联络民警处得知由于相关手续未办妥,境外警方推迟了移交时间。当天下午,工作组又收到另一个坏消息:23日起,孟连县全境将停电5天。

 

长途奔波的疲劳又碰上接踵而至的意外,工作组民警面容严峻。史立新吸了一口烟,笑着宽慰大家:“这叫好事多磨。我们肯定能把人安全带回上海,我可是立过军令状的。”

 

6月22日一早,边陲山村被一场大雨叫醒,但很快就雨过天晴。上午9时30分许,在公安部统一安排下,上海和云南等地警方召开联席会议,初步确认与境外警方于当天下午14时许交接犯罪嫌疑人。

 

临近交接时间,工作组民警显得有些兴奋。下午13时40分许,上海公安工作组准备从驻地出发前往孟连口岸,但不见联合行动的云南警方有动静。一问才知,原来“14时”是指仰光时间,与北京时间相差一个半小时。这个误会虽平添波折,但大家却被逗笑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等待,6月22日下午15时30分许,连接孟连口岸的南卡江大桥两侧,中国警方与境外警方顺利交接31名系列电信诈骗案件犯罪嫌疑人。其中,涉沪案件的6名犯罪嫌疑人被带上了手铐,在上海警方押解下,返回国境。

 

在勐阿派出所,上海警方核对了嫌疑人身份并出具《拘留证》。由于孟连县看守所条件有限,当天下午17时许,上海警方押解着6名犯罪嫌疑人,经过8个多小时车程,于23日凌晨2时许抵达普洱市区。经过体检等法定程序,凌晨5时许,6名嫌疑人被羁押至普洱市看守所。

 

孟连口岸距离上海3000多公里,沿途历经县道、省道、国道,夜间无法行车,还需要将嫌疑人羁押至看守所,光是将嫌疑人从孟连押解到昆明就已耗时两天。昨天,上海警方押解嫌疑人从昆明乘坐高铁返沪,再历时12小时,终于将6名嫌疑人押解回沪。

 

(文中受害人均为化名)

 

栏目主编:简工博 文字编辑:简工博 题图来源:摄影:邬林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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