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上海一家儿科专科医院的重症急症科医生,入职6年,女儿2岁。每天都在ICU抢救、治疗急重症宝宝。
每年开学季,容易发生交叉感染,而春季又是传染性疾病的高发期。每到开学,总是孩子生病扎堆时。我朋友的儿子4岁,上幼儿园小班,上学期初刚上学的一天,全班20个小朋友只有5个小朋友去幼儿园,其他孩子全感冒了,在家都发烧到38、39度;另一位朋友女儿上小学一年级,开学病了5天后,老师打来电话,不是关心身体,而是直接催:“病还没有好?再不来要跟不上了!”
我也是孩子的妈妈,面对自己的孩子生病,也有揪心之时。
5天半的“过山车”
“要不是我是医生家属,我也要去医院吵了!” 有一次,我女儿烧了4天之后,丈夫这样对我说。那是一次,我还是蛮感慨的。
那天,我还没下班就接到婆婆电话,说女儿发烧了。回家一看,女儿精神很萎,测体温,39摄氏度。
第二天,出于职业习惯,我就带孩子去验了血:中性粒细胞不高,考虑是病毒性感染。由于发烧毫无征兆,也没咳嗽等症状,我凭经验判断应是幼儿急疹。回家后只给女儿进行了一些退热措施,喝水,贴退热贴,物理降温……
第三天,女儿的烧依然不退,使用退烧药后,没多久温度居然跳到40度。我没紧张,坚持认为是幼儿急疹,一般烧三天都是正常的,能做的就是等待退烧,别无他法。只嘱咐婆婆继续给孩子喝水,贴退热贴,物理降温,
第四天,婆婆摒不住了。看孩子病得蔫蔫的,开始嘀咕:“家里有个儿科医生有什么用?一直烧,就只知道吃美林,也没其他办法?”我婆婆是一家二级医院的护士,本身也有一定医学常识。我听了,心里有点窝火,但还是压住脾气对婆婆说:“她本来就是病毒性感染,吃抗生素也没用啊。”
老公听出了我的不悦,晚上和我谈:“小家伙已经烧了好几天,妈妈心里比较急,也是担心。还好我是我你老公,如果是普通病人看病,医生就说用退烧药降降温,没其他办法,那我也会跳起来的!”
其实那时候我自己也有点顶不住,我最担心的是孩子会不会患上某种慢性病,或感染的不是普通病毒……
到了第5天,孩子的烧还在继续。我已经强烈感受到家里人的情绪越来越焦虑,对我的判断也越来越不信任了。我当时就在心里暗下决心:如果明天再不退烧,我就带她去医院!
好在,第6天,起床后,孩子不烧了。热退疹出,两天后终于康复。
5天半,一家人跟着孩子坐了趟“过山车”,几乎每夜都没睡好。
别把抗生素妖魔化
虽然最终是我的坚持获得胜利,而且这件事以后,我老公也常拿这件事劝他的朋友们,尽量不要去医院,尽量不要用抗生素。但我也对老公说:不能用自己的例子就倡导他们不用抗生素啊。万一有其他的症状被忽视了呢。不过丈夫的话我却怎么也忘不掉,也让我产生了一些反思——
如今不少家长已经能接受孩子发烧不超过3天不来医院的理念。所以一般带着孩子来医院的,通常已是一家人围着孩子折腾了2、3天的情况,情绪都比较焦虑。这一次我因为自己的孩子,所以我敢去等。但坦白讲,我也排班坐急诊门诊,如果急诊遇到类似情况,或许我就开抗生素了,因为不能排除其他的问题。经验用药,总归没错。而且,我还担心,如果只是让患儿家属继续等待孩子自己退烧,看到孩子难受的状态,心如刀割的家属们会朝我发脾气,认为我的医术太差。
我同事蒋医生,是我们医院消化科的医生。她家宝贝5岁时有一次感冒发烧,一周后好转,但结果过了两天,却发现孩子一直在流眼泪,他们夫妻俩虽然都是医生,但也没特别注意;又过了两天,发现孩子的脸越肿越大,肿成了个包子,才引起重视,去医院检查,发现是眶周感染,立刻用上抗生素,一刻也不敢耽误。
我的一些同事认为,其实无论是否是儿科医生的孩子,在看病这一点,他们的焦虑感与普通父母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每一个孩子都是特殊的,每一次疾病都是各种因素的,不可能照搬教科书,或是参照别人的经验。
如何让孩子得到最恰当的治疗?
如何给孩子最恰当的治疗?我觉得其实最关键是要对孩子的情况充分了解。由于儿科医生短缺,现在我们的看病,医生和患儿的接触时间只有3到5分钟,我们无法判断患儿与平时的精神状态到底有多大的差异。为以防万一,也只能尽量选择最保险,却未必是最恰当的办法。
我们都很期待所有的社区医院能增设儿科,先让全科医生也能够解决儿科常见问题,涉及抢救生命、疑难杂症等问题再去专科医院。这不仅仅是为了看病方便,更是让家长能找到一位你信任且又对孩子更能充分了解的医生。假如这位全科医生对孩子情况比较了解,那么在一些常见病上,他做的诊断未必会不如专科三甲医院医生。假如家长和医生常常沟通,医生会更了解家长的育儿理念,也会从家人的角度为孩子考虑,选择最恰当的治疗方式。
封面图片:儿科医院夜急诊和门诊,生病的孩子们正在进行救治。 殷立勤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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