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陆空，惊险穿越火山灰

冯 乔

2010年4月，我和同事赴丹麦采访。夜晚，我们一行到了浦东机场办登机牌。卡塔尔航空工作人员说：“冰岛火山喷发，影响欧洲航线，去哥本哈根的航班取消了。你们回去吧！”

我一愣，从来没有遇到过火山灰蔓延这么可怕的事。前一天，冰岛埃亚菲亚德拉冰盖冰川下的火山开始喷发。随着火山灰的扩散，欧洲多国领空管制。但我们没有放弃，一直在柜台交涉，争取寻找其他赴欧线路。

过一会儿，卡塔尔航空说，可能让你们飞雅典。希腊雅典在欧洲，总归离目标地近些。最终，又说可以飞日内瓦，稍微更近点。其实，瑞士离丹麦还是很远。

红眼航班飞了一晚，凌晨在阿拉伯天方夜谭风情的多哈机场转机，我和同伴续航飞往日内瓦。听卡塔尔航空说，到了日内瓦，有他们的办事处接机，再搭欧洲之星快车，很快可以到哥本哈根。

飞机飞到日内瓦，阳光灿烂，没有黑褐色的火山灰乌云。可是，在机场根本找不到卡塔尔大叔，更没有什么欧洲之星直通快车，又懵了。我们只得自己摸索怎么转车。

本文作者在丹麦。

欧洲主要城市的火车站一般都在市中心。从机场乘车到日内瓦市中心，莱蒙湖烟波浩淼，桥上飘着万国旗，远处是白皑皑雪山。奇怪的是，莱蒙湖中的大喷泉，这天没有喷射冲天的水柱。我们看到了湖畔有名的花钟，乘上列车，开始穿越瑞士，沿途湖泊、雪山、古堡，胜境不断扑面而来。

晚上到了瑞士边城巴塞尔，换车，进入夜间列车状态。没有卧铺，我们很疲惫，各自坐着趴着，睡意迷蒙中，列车进入了德国境内。

车到德国境内，我的心情好起来。我先前拍过纪录片《莱茵剪影》，德国前总统魏茨泽克亲笔题词，也采访过德国最高宪法法院、警察局；中国驻德大使和武官是上海人，我可以找到家乡人。可是，列车到了汉堡前面一站，猛地刹车，突然要我们全部下车，前面的铁路桥断了，前途莫测。

我们改乘地铁从河下面穿过，到了汉堡。转车有空隙时间，大家去看巍峨壮观的汉堡市政厅。我发现，这座新文艺复兴风格的尖顶市政厅上挂了半旗。汉堡天气阴冷，全市都挂了半旗，好像世界末日到了。原来，波兰总统卡钦斯基夫妇飞机失事。由于火山灰云导致欧洲领空被迫关闭，不少国家首脑取消了前往波兰参加葬礼的计划。但欧洲国家挂半旗以示悼念。

此时，火山灰不断漂移，欧洲交通几乎陷于瘫痪。汉堡火车站非常拥挤，有点像我们的春运。盲人牵导盲犬上车了，推婴儿车的年轻夫妇上去了，我也挤上去了，可我的小伙伴却还在车下。火车已经爆满，警察就把后面的人拦住了。

第六站，丹麦漂流瓶岛会合。

火车马上要开了，电视台外语频道女记者小贺赶紧对警察说：“上面的人是Father(父亲)。”外国警察尊敬老人，立刻放了我的几个“孩子”上车了。火车开了，根本没法挤进满员的车厢，我的几个“女儿”就在两节车厢交接处歇脚，逗着婴儿车上的洋娃娃玩，体验着热闹的“外国春运”。

这一路磕磕绊绊，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新闻获悉，欧洲多国政要因冰岛火山灰被困他国机场，挪威首相在机场用平板电脑遥控国事。英国皇家海军将出动大量舰艇接回滞留法兰西的英国人，行动规模堪比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敦刻尔克大撤退。火山灰影响是空前的，欧洲十万架次航班停飞，大约一千万旅客滞留异国他乡。

火车又往前开，钻进黑黝黝隧道。突然，穿制服的人下令要旅客全体下车，一阵惊吓，不知道又发生什么恐怖事件。从救生道出来一看，原来火车开到渡海轮船上，人要从底舱出来，又是一次有惊无险。我在甲板上，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心情不能平静。

我们这个拍摄项目的联系人、法国巴黎的小胡乘飞机从巴黎飞哥本哈根，飞行距离比较近。可是，小胡也遇到了百年难遇的火山灰，飞机迫降荷兰阿姆斯特丹机场。那个机场离冰岛比较近，是重灾区。许多航班被耽误，成千上万的人聚集在机场，动弹不得。小胡托运的行李不知去向，换洗衣服都在行李箱里。爱漂亮的小胡像个难民一样，没有化妆品，她可难受了。

我在丹麦有个上海医生朋友，这时正带着她漂亮的混血女儿朱丽叶，从哥本哈根去上海参加世博会礼仪人员培训，也遇到了火山灰。母女俩乘火车辗转德国、意大利，火山灰追到了德国和意大利上空。她们看电视，看天气预报，分析猜测火山灰飘移趋向。下一步，火山灰如果往南飘，就覆盖到西班牙。她们一咬牙，干脆走远途保险一点，乘车到了横跨欧亚两洲的土耳其，躲过了火山灰的追赶。在伊斯坦布尔机场终于乘上飞机飞往上海。

回过头来说，我们乘跨海渡轮到了丹麦。刚上岸，峰回路转，丹麦竟然派了一列空荡荡的专列来接应，我们一个人可以横躺一排位置，待遇一下子从难民升级到VIP（贵宾）。就这样，我们乘了两班飞机，换了6次车，用了3天时间，闯过道道险阻，穿越火山灰笼罩下的欧洲大陆，终于传奇般抵达了丹麦首都哥本哈根。

在去漂流瓶岛的途中，我们与法国巴黎的小胡在码头上会合了，她比我们还晚到丹麦一天。小胡眉细唇红，显然已经化过妆了。小胡乘的那家航空公司很慷慨，给丢失行李的旅客补偿了一些钱，以便他们及时购买必需品。

这个旅行故事，告诉我们有几条经验教训：出门前要看天气，带好地图，上车要快，嘴巴要甜，遇到难题，不要放弃，随机应变，坚持就是胜利，条条道路通哥本哈根，那里的幸福指数最高。后来我就拍了一部电视片《安徒生故乡的幸福指数》。

（本文作者为上海电视台高级编辑，上海长江韬奋奖获得者。照片皆为作者提供。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编辑邮箱：shguancha@sina.com）

（本文编辑：许云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