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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李辛白:辛辛苦苦工作,清清白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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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庄曼侠 龚丹韵 2016-02-22 12:58
摘要:我和哥哥一起写过一篇文章《我的外祖父李辛白》。我们在文章里说,要学习外公一生的名言:辛辛苦苦工作,清清白白做人。而现在,连哥哥也去世了,弟弟对外公的印象比我还模糊。我只能对着材料,感慨外公的一生。

庄曼侠今年已经77岁,两鬓花白。她说,自己不是个轻易掉眼泪的人,然而每每聊起外公李辛白时,总会眼眶湿润。在她家里,庄曼侠亲手做了一碗番茄,让记者务必尝尝,随后解释道:“这就是我外婆的独门做法,我记得小时候,外婆时常这样做一碗番茄给外公吃。外公还为外婆写了《番茄记》。”


那段60多年前的记忆,从未在她心头消散。

 

人物介绍

 

李辛白(1875~1951),原名修隆,字燮,号水破山人,安徽无为湖陇人,清末拔贡。曾东渡日本就读于早稻田大学。早年参加陈独秀组织的“岳王会”、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从事反清革命斗争。光绪末年,李辛白在上海创办《白话日报》,为我国白话文运动最早的倡导人之一。后在北京大学担任庶务主任、出版部主任,主编《新生活》周刊和《第一小报》,为五四新文化运动作出贡献。
 

北伐后,李辛白在南京创办《老百姓报》,锋芒直指当局时政,故遭蒋介石嫉恨。报馆遭到封闭,人身安全受到严重威胁,李辛白不得不潜回安徽,此后一直从事教育工作。1951年,病逝于安徽贵池,享年76岁。
 

他是一位爱国的民主革命家、教育家和勇敢的报人,也是很有造诣的诗人和书法家。

 

李辛白留下的两只老怀表

 

与胡适关系特别好

 

我对外公李辛白的记忆很模糊。10岁以前,我和父母、外公一起住在安徽。
 

外公在安徽的宅子,是两室一厅,有个大花园,前面有棵大梧桐树。园子里,除了花花草草,有一块是外婆心爱的菜园。外婆尤其喜欢种番茄,常常做番茄给外公吃。为此,外公还写了一篇文章 《番茄记》。
 

外公只有母亲这么一个心爱的女儿,非常宝贝。我记得母亲一直跟着外公练篆字,学了一手漂亮的篆字,而且左右手都能写。
 

胡适和我外公关系特别好,两人都是安徽人,又曾经是北京大学的同事,一起从事新文化运动。于是,胡适认了我母亲作义女。不知道是否是巧合,胡适的两个孩子名叫思杜和思白,而我母亲名叫思玄。母亲小时候,胡适就会送一些玩具给母亲玩,比如小茶壶之类,很精致。后来,母亲把这些玩具给我玩了,还嘱咐我说:“这是胡公公给我的,你可别搞坏了。”
 

母亲18岁生日那年,胡适给她过生日,送了一把扇子,特别漂亮。扇骨黑色发亮,旁边镶嵌着贝壳花纹,一闪一闪。上面还有一首诗:三月春光分外明,阊门城外柳成荫,我摘一枝进门去,叫人知道已春生。
 

再说我父亲,他当时在外公的学校里读书,长得一表人才,个子高高的,很英俊。外婆常常在家里说,某班的男孩子真好,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要品有品。原来,父亲每逢暑假回校,给校长、师母带礼物,送的都是藕粉一类,属于出淤泥而不染、君子一样的物品。外婆非常喜欢,总夸这个男孩好。她说得多了,学校里的老师们就心领神会,一直撮合母亲和父亲。于是,校长的女儿就嫁给校长的学生了。由于这层关系,父母结婚后,父亲也一直跟在外公身边。
 

母亲38岁去世,白发送黑发人,外公痛不欲生。母亲的往事,是外公告诉我的。失去了心爱的女儿,外公对我特别宠爱,把我拉到他身边,拿着扇子对我说:“这是胡公公送给你妈妈的,你好好拿着。”给我扇子的同时,外公还给了我一组4个老寿星。老寿星也是母亲18岁生日那年,外公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可惜的是,扇子后来遗失,不知道去了哪里,4个老寿星只剩下1个。我特别珍惜这个老寿星。
 

1951年,外公病逝,我们一家随父亲投奔祖父家。祖父是常州人,我们从安徽到了江苏。从此,与外公同住安徽的岁月就这样远去了。

 

推广白话文“开山老祖”

 

外公自小生长在农村,一生都想着救国救民。他12岁就能作诗,22岁乡试第一名,23岁就是清朝的拔贡。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杀人如麻,清廷被迫签订了不平等条约。外公愤而放弃了科举功业,改文习武,考入南京高等警官大学堂,以待用武之时。

 

此时,他碰到了安徽同乡陈独秀,便参加了陈独秀创立的“岳王会”。岳王会是安徽较早的反清革命组织。渐渐,外公觉得要救中国,还是需要学习,1905年东渡日本,他到早稻田大学读书。

 

几个月后,孙中山来到日本组织同盟会,外公也是首届同盟会会员,听从孙中山的教导。几年后,没等外公从早稻田大学毕业,同盟会就派遣他提前回国干革命。外公来到上海,首先用白话文办报纸。这就是1908年创刊的 《白话日报》。该报一反常规,完全采用白话文,文字通俗,在劳动人民当中传播新文化。胡适因此说外公是推广白话文的“开山老祖”。

 

《白话日报》发行约两年,遭查封而停刊。1911年10月武昌起义。外公与芜湖的革命志士于一个月后也举义,迅速控制了芜湖政局。外公任军政分府民政长。

 

当时一般的官场人物,官职到手,想的是日后升官发财,尽情享乐。但外公想的是国家兴衰,民族存亡。也是从那时起,他为自己改名“辛白”,借此告诫自己:工作要忠于职守,辛辛苦苦;生活要洁身自好,清清白白。

 

外公果然也是这样做的,他后来自辞民政长职务,无意仕途。然而推脱不了友人盛情,他又担任安徽警察厅厅长,但只答应做三个月。

 

外公任期内,对违法行为,不论绅商官吏,一律惩处。有一天,安庆驻军哗变,全城骚动,抢劫杀人。外公得知警察也蠢蠢欲动后,立即把全体警察招到厅里。他紧闭大门,说:“我李某有愧对诸位弟兄和安庆父老的地方,请你们趁此机会将我处决;如果大家觉得李某可以信赖,就请你们各归职守,以保护市民生命财产为己任; 谁敢侵民扰民,立即就地正法。”
 

当时群情振奋,有人带头高呼:“保护安庆,保护厅长。”大家立即返岗,维持社会治安,全城秩序迅速恢复。

 

每月捐钱支持共产党

 

蔡元培赏识外公的才学,邀请外公到北京大学担任庶务处总长。第二年,由于外公文笔好,又担任出版社社长、印刷所所长,管全校的讲义、杂志、论文。

 

我后来听我哥哥说起,毛泽东与外公也认识。当时,青年毛泽东在北大图书馆工作,喜欢看书。而外公在出版社工作,经常来图书馆,觉得这位爱读书的青年人很好,尤其有礼貌。据说毛泽东遇到年纪大的教授和长辈,一直非常谦虚,讲话时眼睛下视,讲礼仪。外公与毛泽东都出生在农村,也都是自学成才后博览群书,喜欢诗歌散文,兴趣相投。

 

1945年,毛泽东赴重庆谈判。在重庆期间,他曾发出了邀请外公到重庆会见的请帖。外婆首先拆阅,她激动地说:“辛白,你看毛泽东先生还没有忘记我们!”外公仔细看了后,十分认真地叮嘱在旁的学生:“此事切不可外传,以免特务找麻烦。”当时外公年纪大了,因种种原因,结果没有成行,只好写信致歉。这件事,外公一直觉得遗憾。

 

在北大期间,外公每月都会捐出20元,支持当时共产党的发展。

 

北大是外公一生中非常闪光的一段。外公办的《新生活》杂志,与李大钊、胡适一起办的《劳动者》《新青年》,一直是新文化运动的先锋刊物。李大钊常署名“守常”和“孤松”给外公投稿,他在《新生活》发表的文章有60多篇,大多是短小精悍、笔锋犀利的时评。外公也会给 《劳动者》《新青年》投稿,三人互相支持。据说这三本刊物,还是毛泽东在湖南办文化社时常看的材料。

 

《新生活》创刊时,外公在创刊号的启事中这样写道:“希望4万万同胞睡到五更半夜,摸一摸心,想一想,打算一打算,在这欧战告终,皇帝将绝种的新世界新潮流中,何以谋个人的生活、社会的生活、国家的生活。本报内容不顾全什么门类,那一期有什么,那一期就登什么。总之,无益的事不记,无益的话不说。本报定价极廉,希望各省各县诸君酌量赐购,分寄到内地去,送送亲友,也是一种特别的礼物,越能传到农村越好。”

 

可惜,1921年9月,杂志被迫停刊,一共出了55期。

 

1919年,陈独秀散发传单《北京市民宣言》时被捕,各界人士哗然,纷纷抗议。他被捕后,外公积极营救,前往监狱探望和慰问。

 

之后,外公有感而发,写了一首诗《怀陈独秀》,发表在7月13日的《每周评论》上,外公写道:“依他们的主张,我们小百姓痛苦。依你的主张,他们痛苦。他们不愿意痛苦,所以你痛苦。你痛苦,是替我们痛苦。”这首诗一针见血,指出了当时的阶级矛盾,后来一直被奉为“五四”运动时期的最佳诗篇。

 

“五四”运动爆发时,一位学生跑来说,他们要召开大会,一定要有大会宣言,宣言已经写好,急需印刷。外公一听,亲自组织工人加紧赶印,最后印出了2万份。而这2万份宣言,成为“五四”运动期间唯一一张印刷体传单。

 

然而,外公因此得罪了当时的军阀,传闻当庭通缉外公等人,外公不得不开始了逃亡。

 

一生的激情都在爱国上

 

逃亡的第一年,经过陶行知介绍,外公到南京私立安徽中学教国文。次年初,他在南京创办《老百姓报》。蔡元培为这张报纸每月赞助40元,奇怪的是,冯玉祥每月还赞助200元。据说冯玉祥非常爱看这份报纸,三天看不到,就要问秘书,报纸怎么没了。

 

我外公敢写敢说,报纸把蒋介石骂得狗血淋头,蒋介石恨得要命,外公的人身安全又遭到威胁,于是他只好逃回老家安徽。

 

由于在北大期间,外公以教书而闻名,回老家路上,北大的老同事纷纷请他做老师、做校长。他也喜欢教学,一直逃到外婆的故乡安徽贵池县,安定下来,自己办了学校。同时,外公在贵池城内的儒林巷,建了宅子。然而到家不久,传来李大钊在京遇害的噩耗。外公对这位多年的挚友惨遭毒手悲愤难平,写了悼念诗篇,可惜已经散失。

 

有一年春节,北大友好沈尹默教授专程前来看望我们,并亲笔为外公的宅子题写:“明媚湖山;悠闲岁月。”这一段时间,原北大的一些南下避难的教授,大多和外公保持联系。我们在贵池的宅子,成了教授们来往信件的中转站。

 

在那所宅子里,我记得外公教我背诵岳飞的《满江红》,也让妈妈一起背。我们母女俩一起念着《满江红》,外公听着非常兴奋,写诗表达自己的爱国之情。我想,外公一生的激情,大概都用在爱国上了。

 

在我的印象里,外公是一位非常严肃、清瘦、不苟言笑的老学究,也不怎么和我们小辈逗笑。小时候,我觉得外公就是一个“高傲的老头”。但是有一件事,我至今记得。那是一个夏天,我大概七八岁吧,吃好晚饭,我陪外公在院子里乘凉。外公躺在藤椅上,他忽然拉着我的小手,叫着我的小名,说:“你好哭,好哭不好。好哭是没有用的表现,你要做个有用的人,不要哭。”

 

我从小确实有这个毛病,别人一碰就哭,受不了一点点委屈。奇怪的是,自从外公跟我讲了这段话,从此我就不哭了,受了气也忍着。长大后,我受委屈是不会在外人面前掉眼泪的,变得个性很强。外公就这样一句话,影响了我一生。

 

我还留着两只怀表。一只是外公给父亲的,让他珍惜时间和生命,怀表的刻度是子丑寅卯,可见非常老。还有一只是外公给哥哥的,哥哥去世后怀表传给了我。现在,两只怀表、一个老寿星,是外公仅有的遗物,也伴着我度过了漫长光阴。

 

逃难路上教书忙

 

外公步入晚年之后,仍然壮心不已,捐资办学。他满腹经纶,教学得法,学生极为敬爱。

 

“七·七”事变,日军全面侵华。外公临危受命,担任安徽省图书馆馆长。1938年初,日军开始空袭安庆。外公闻讯后,立即召开全馆人员的紧急会议,动员大家共赴国难,保护国家财产。当时省馆藏书近10万册,特别是1933年在寿县出土的718件春秋楚器,尤为珍贵。外公在会上果断决定:将出土楚器,在藏书楼后面空地掘坑深埋,并急电,向中央博物院报告求援。

 

外公先派人将善本图书及线装古籍3万多册运往桐城罗家岭,又派人将普通图书4万多册运往六安。这些书都装入赶制的200多只大木箱内,雇人分两批肩抬上路,跋山涉水,历尽辛劳。中央博物院接电后,很快拨出专款,派来专人,在外公协助下,将楚器安全运往重庆。

 

待文物转移停当,安庆已成危城。外公才草草收拾行装,过江返回贵池家中。

 

外公在北大时,月薪里的不少钱,都用来购买书籍、字画和文物,都是难得的国宝。贵池沦陷后,日军发现外公在儒林巷的住宅内有大量文物,为抢走它们,开来兵船1艘,装走了近20大箱。外公遭此劫掠,心痛欲碎,写下了“大叶梧桐藏绿荫,牙签散失每惊心”的诗句。

 

此后,我们举家避难于山区。避难期间,我们虽无经济来源,外公生活十分清苦,但他满腔忧时忧国之情,常溢于诗篇。逃难途中,我们几个孩子跟着他一路走来。他也没闲着,每到一地,都会去学校讲课。放学后,带我们散步。外公逃到乡村,看到孩子不识字,就组织起来教他们识字。我当时有爸妈教,反而没享受到外公的教导。外公一直对我们说:“新中国的希望,就在人民群众身上。”

 

他教书育人,真正做到了“有教无类”,尤其同情妇女。在农校时,贵池有位女青年叫汪桂珍。汪桂珍目不识丁,在绩溪县的丈夫抛弃了她。她举目无亲,处境十分困难,向外公求助。外婆收她为义女,并嘱咐我们称她“汪姑”,还亲自教她读书写字。解放后,汪姑参加了医务工作,还成为妇女干部。

 

外公在安徽教书时,我们隔壁住着一位孤女,十三四岁,无钱读书,外公也收她为家庭学生,教她读书写字。常有不少慕名来访的学者、青年登门求教,他都予以热情接待。年长日久,种种事迹,都让外公在徽州文教界享有很高的声望。

 

我读高中时,有一次为了给哥哥拿工资,去了一趟安徽,路上碰到一位陌生人。闲聊时,他说:“你不是本地人吧。”我说不是,接着试探地问道:“你认得李辛白吗?”对方一听这个名字,立即激动了,连忙问我:“哎呀,李辛白是你什么人?”我说是我外公,他就说:“李辛白字写得特别好,我家里还有他的字呢。”

 

最看重诗人身份

 

1949年,贵池解放之夜,外公率领群众迎接大军进城。翌日,贵池召开欢迎解放军大会,外公代表各界人士,在会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词。1951年,他病卧床榻,且日益严重,医治无效,于7月病逝。

 

我搜集了外公办过的报纸,外公从1908到1919年,办了10份报纸,是勇敢的报人,也是有天赋的诗人。然而外公在遗嘱里特别嘱咐,墓碑上只写“诗人李辛白”即可,不要写什么教育家、书法家,他最看重的,仍然是诗人这个身份。

 

生前,外公就写了一份应急遗书。遗书主要内容是嘱咐我们,自己死了以后要与外婆合葬。结果是外婆送外公走的。好在两人真的合葬在外公指定的地方。然而随着年岁日久,那地方开始造公路,就一座坟墓孤零零杵着,很危险。我们几个孩子都担心不安全,哪天铲掉也不知道。于是后来我和我哥哥的孩子们,把外公外婆的坟墓迁走了,与外婆的亲人葬在一起。

 

长大后我也成为一名老师。退休后,学生们聚会时常叫上我这位曾经的班主任。有一年,大家相约去浙江游玩,那天天色不好,雨蒙蒙,我对大家说:“今天太灰暗了,我就念一首阳光的诗吧。”之后,我脱口而出胡适写给母亲的诗,起头就是:“三月春光分外明……”学生们对这首诗充满兴趣,我讲述了诗歌的前因后果,他们纷纷表示,这个故事很感人。历史上,新文化运动如火如荼,但知道外公的人却不多。学生们都劝我,应该好好整理外公的生平。

 

这个念头起来后,学生们帮助我一起找外公的材料。经年累月,外公的一生渐渐清晰。我看着手头的材料,越来越觉得外公了不起。然而我跟谁去讲外公的故事呢?几十年前,哥哥还没去世时,哥哥应该能回忆起更多外公的往事。

 

哥哥一直在安徽石台县中学教书,他古文底子很深,都是外公教的。哥哥非常聪明,连字典都能背出来,哪个字在哪一页哪一行,怎么解释,闭着眼睛就能说。可惜,上世纪80年代,哥哥就去世了。至今,石台县的一处旅游景点,有一段说明介绍,就是出自我哥哥的手笔。

 

我和哥哥一起写过一篇文章《我的外祖父李辛白》。我们在文章里说,要学习外公一生的名言:辛辛苦苦工作,清清白白做人。而现在,连哥哥也去世了,弟弟对外公的印象比我还模糊。我只能对着材料,感慨外公的一生。

 

(本文来自解放日报。庄曼侠口述,龚丹韵整理。编辑邮箱shguancha@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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