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梁伟平到了退休年纪,他算得上最早一代“海漂”,出生江苏阜宁,1971年进阜宁淮剧团学艺。和很多同时代戏曲演员一样,梁伟平转过行,1984年被著名淮剧表演艺术家筱文艳挖到上海淮剧团。“从《金龙与蜉蝣》到《武训先生》——梁伟平‘都市新淮剧’三部曲表演艺术研讨会”近日举行,梁伟平回忆,“当时筱文艳老师打听了好几天,晚上八点找到我的姑妈家,发出邀约。”
一晃三十多年,梁伟平主演《金龙与蜉蝣》《西楚霸王》将淮剧推上新高峰,今年又与著名剧作家罗怀臻再度合作,推出《武训先生》,构成上海淮剧团“都市新淮剧”三部曲,“我已经养成一种危机感:一个剧种,如果不出戏、不排新戏、不出作品,是没有地位的。”
《金龙与蜉蝣》
1984年,梁伟平初到上海,“那时候我们苏北人特别向往上海,我工作以后把钱存起来,哪怕一双尼龙袜都要到上海买。从江苏的家到上海,早上五点多发车,一直开到晚上五点。第一次来上海,我印象太深了,南方房子跟北方不一样,墙是白的,城郊有水泥碉堡,心情特别激动。”
进入上海唱淮剧,梁伟平住集体宿舍,室友们喝酒、打牌,讨论淮剧在上海能生存几年,有的说“十年”,有的说“十五年还是可以的”,那时大家对剧种已经有了危机感。外形俊朗的梁伟平演过电视剧、话剧,最多一次,一天来了四个电视剧剧组挖人。上世纪八十年代新加坡电视剧风靡中国,有人还想请他去新加坡当明星。筱文艳一句话,梁伟平铭记在心,“她说,找我来是唱淮剧的。这句话我听进去了。”师兄弟纷纷下海,开饭店、卖羊毛衫,做生意赚钱,有人劝梁伟平,“就算唱到像筱文艳那样又哪能?”梁伟平反问,“你赚到那么多钱又哪能?”
《家有长子》
上戏教授戴平今年看了两遍《武训先生》,脑海里蹦出一句诗“无限风光在险峰”,“梁伟平从上世纪《金龙与蜉蝣》、《西楚霸王》两部戏,创造了淮剧史也是他自己表演史高峰以后,没有躺在荣誉上面歇歇脚、止步不前,一直向新的高峰攀登。他演过话剧、拍过电视剧。他说,淮剧是自己的命。他今年60岁了,但演20岁的武训,眼光是明亮的,清澈眼神含有温暖和爱意,和后来饱经沧桑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在上戏教授荣广润看来,《金龙与蜉蝣》令梁伟平从淮剧英俊小生上升到表演艺术家的境界,“蜉蝣一角有非常复杂人性、情感,梁伟平在舞台上准确鲜明、戏曲化地表现,一举成名。《武训先生》从青年一直演到垂暮,梁伟平的体型保持得好,更重要的是他的神态,演小青年时,对生活有非常美好的向往,乐观中夹着羞涩。”
《武训先生》
“一个好演员,情感从冰点到沸点转换流畅,融入肢体表演,达到有机统一。”上海市剧协主席杨绍林觉得,与演《金龙与蜉蝣》《西楚霸王》相比,出现在《武训先生》中的梁伟平又有所变化,“你知道他对角色有控制,但是感觉不到他在控制,仿佛角色天然就是他那样。”
《千古韩非》
导演沈斌把演员分为“跟随老师,学得很规范的学院传承派”、“有文化底蕴、讲究人物形象”两类,而梁伟平的表演“既有人物形象,又有戏曲的唱念作打表演手段”。上戏教授张仲年说,“很多表演艺术家在各自领域是佼佼者、拔尖者,但停留在戏曲类型化表演的范畴中,没有突破行当、地域限制。梁伟平的唱独具特色,只要电视台放他的演出,隔着房间,我也能听出这是梁伟平。他的表演非常精彩,不拘泥于戏曲程式,敢于从生活中,敢于从其他剧种中吸取营养,从自在、自如发展到自由阶段。”张仲年说,只有一起排练才能感觉到梁伟平的灵光,“不完全遵循僵死的、排定的一招一式。他会即兴表演,根据对角色体会,根据现场气氛,根据对手刺激,找到新的感觉,出现新的火花。”
题图为《西楚霸王》舞台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