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6日晚，人类史上首张黑洞“全景”照惊艳亮相（见下图）。这是中国科学院上海天文台研究员路如森领衔的国际团队，首次为黑洞和喷流“合影”。

这一新发现有何意义？关于黑洞还有哪些未解的重大难题？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对话美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北京大学科维理天文与天体物理研究所所长何子山教授，他的微信名是“blackhole”（黑洞）。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突破】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您如何评价这一新发现？

何子山：主要有三方面的意义，都是关于天文学最古老、最前沿的问题，也是一直未解决的大问题。

第一，关于大质量黑洞的存在。之前已经有很多其他工作找到一些证据，包括早期用哈勃望远镜来探测，也就是我本人的工作。但这个黑暗的天体到底是什么，还没有最后的结论。

2019年事件视界望远镜公布的首张黑洞照片，是一个重大突破。今天此次的新发现，则是用独立的方法，在不同的频率，做出了进一步的证认，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证据。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意义所在。

第二，首张黑洞照片的“甜甜圈”只能看到那个环，但不知道它的来源是什么。这次最新的工作，不管是分辨率还是灵敏度都足够高，可以看到更多细节。这样，我们就看到了喷流。

喷流，也是天文学家追逐了上百年的一个奥秘，不知道黑洞为何会产生这样的喷流。早在1918年，美国的科学家首次用光学望远镜观测到了M87黑洞的喷流，中间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直直的东西，很多人为此提出过模型和理论。二战时，射电天文开始发展，发现喷流也有射电辐射，但分辨率都特别粗糙，没法知道喷流的源头是什么，也不知道喷流与黑洞、吸积盘有什么关系。

这次拍摄的最新照片，就看得非常清楚，那个喷流就来自M87黑洞的吸积盘。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突破。

第三个意义在于，除了喷流，也明确了吸积盘的存在。物质掉进黑洞的过程，理论上是一个“吸积”的过程，但这个现象一直以来都难以看到。因为吸积盘的尺度特别小，非常难看到吸积盘的结构。之前，人们都是靠理论计算，或者科学家的想象力，来推测吸积盘的结构。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当物质掉进黑洞，是掉在吸积盘上吗？

何子山：先落到吸积盘，然后慢慢地被它卷进去。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洗脸盆，中心有一个漩涡。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这次的工作可以让我们清晰地看到吸积盘吗？

何子山：是一个初步的工作，但非常重要。此外还有些细节，暗示吸积盘可能有“风”的成分，这也是一个特别出色的工作。

【这是天文学家一直都特别关心的一个问题】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关于黑洞还有哪些未解的重大问题呢？

何子山：黑洞和它所处的星系有什么关系，双方是怎么共同演化的？这是天文学家一直都特别关心的一个问题。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一个大的星系中心往往只有一个黑洞吗？

何子山：正常情况下是一个黑洞，但也有人认为可以有双黑洞，甚至有三个黑洞。因为星系之间也会碰撞和合并，在合并的时候，星系中心的黑洞也会合并。如果还没有完全交融在一起，就有两个黑洞。特别是像M87黑洞这种大质量黑洞，很有可能是在宇宙早期通过好几轮的合并组成的。

第二个重大问题是，大质量黑洞是怎么长成这么大的。M87黑洞大约是太阳质量的65亿倍，它一诞生的时候肯定没那么大。要去探究M87黑洞年轻活跃的时候，这就涉及到类星体。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是要去寻找和年轻的M87黑洞差不多的类星体，来推演吗？

何子山：是的。国内外很多同行，包括我本人，就正在研究这些问题。

第三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是关于黑洞的合并。因为黑洞的合并，会产生引力波。目前的引力波是来自小质量的、恒星级的黑洞合并，到目前为止还没看到大质量黑洞的合并。

有科学家预测，大质量黑洞合并过程产生的引力波频率不一样，可能是一个低频率。中国在这方面会有一个很好的探测前景。

【“中国天眼”能不能有突破，这将会是轰动世界的发现】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为什么中国会有很好的探测前景？

何子山：因为这个信号正好在“中国天眼”（500米口径球面射电望远镜，FAST）的探测范围，很可能可以被探测到。所以我们也特别期待未来几年，我们能不能在这方面有一些突破，这将会是轰动世界的发现。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您本人去“中国天眼”工作过吗？

何子山：我去过的。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您用下来感觉怎么样？

何子山：令人特别骄傲。这是一个堪称伟大的大科学装置，未来一定会产生重大的科学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