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轩目前所居住的家，也是他的收藏室之一。

在绍兴市越城区西小路52号约20平米的民房里，他的藏书和藏品挤占了过道、楼梯、桌面——所及之处全是古籍，进出需要侧身挤过。为了藏书，他把原本一层的居所隔出一层阁楼，阁楼上一张小床是他每天休息的地方，同样被满墙的古籍、书箱团团围住。王德轩说，他还是睡在书旁边最安心。

王德轩今年85岁。20多岁时，他花4块钱购入了一块汉代的砚台，从此开始了收藏之路。几十年下来，他涉猎很广，除了古籍以外，电影海报、唱片、器皿……兴之所至便会买下。他甚至还搬回了印刷厂淘汰下的一台活字印刷机。

为什么开始专注古籍？王德轩说，他刚开始做收藏时，一两块钱就能收到一本古籍，买着买着，有了些体量。他想，他不太懂鉴别古玩古董，但书“感觉一般没什么赝品”。于是他开始流连于古旧书摊、废品处理站。在他的执着之下，他与老一辈的收藏家葛绥结缘，接手了大量珍贵藏书：“我这儿很多书都是从他那里买的。”

王德轩的收藏理念很简单：“喜欢，负担得了，就买！”他说自己收书不考虑收藏价值。过去单位的图书馆关停清理，他就将大批近现代的书籍一麻袋一麻袋地买了回来：“一块钱一斤，车轮胎都压瘪了。”为存放这些书，他又在一居民区里买了一处二十几平米的底楼房间。那儿现在几乎已经没了落脚地，每取一本书都得爬上爬下。

为什么要做收藏？“就是个爱好，有人爱好抽烟喝酒，我爱好收藏，我高兴。”跟人讨价还价或是软磨硬泡，最终把书籍收入囊中，他高兴。一些机构和专家来“淘宝”，看中了他的收藏，他也高兴。光绪年间蔡元培参加殿试的硃卷、民国期间竺可桢组织学生编写的校刊……几十年来，一些珍贵的历史资料陆续从他的收藏中浮出水面。绍兴博物馆、鲁迅故里、绍兴电影博物馆、中国黄酒博物馆、绍兴师爷博物馆……绍兴的众多展馆里都有他所捐赠的藏品的身影。这些书籍藏品被挑中带走，换成了一柜子的捐赠证书，这些便成了他的新“收藏”。他谦虚地说，这里留下的书大多是“一般货”，但他也“都喜欢”。

那么多收藏有什么用？2018年，王德轩编著的《绍兴契约图鉴》正式出版面世。这本书收录了480余件绍兴各类契约，都来源于他的收藏，时间跨度从清乾隆年间至上世纪五十年代前后。田契、地契、房契，一张张契约文书的背后，承载着民间文化与家族兴衰。

王德轩还有很多计划想要完成。他收藏有大量手抄宝卷，是一种中国传统的讲唱文学文本。被誉为“中国宝卷研究第一人”的车锡伦也曾被吸引而来，“抄目录就抄了一下午”。王德轩一直想把这些通俗生动的传统文化记录一页页地整理、装订、编撰起来。这是一项长期而耗神的工作，而他翻阅起纸张便乐此不疲。

每个工作日，他来往于柯桥区史志办公室与西小路斗室之间。白天，办公桌前，他编撰整理的《绍兴名人手札》已经寄来了样书，《绍兴师爷文牍》等书的编撰工作还在继续。深夜，扎进书堆中，他修书补书：“外面修书很贵，二十几块钱一张呢。”

曾有机构向王德轩提出，可以提供更大的场所供他藏书。他更关心自己能否陪着这些书一同搬去。因为他还是想跟这些书住在一起，“翻翻弄弄”，心里才踏实。每回朋友来拜访，发现他的小房间里藏品又增加了，过道又变窄了，就问：“这还放得下吗？”王德轩说：“这里放放，那里放放，总归能放下的。”

成千上万的古籍、近现代书籍、电影海报、老唱片……王德轩在，这些林林总总的历史点滴便有了归处。

未来这些书会怎样？“我没考虑过。”王德轩依旧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