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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曾经高大上,如今“白菜价”,邮轮游如何走出价低质次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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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李宝花 2017-06-22 14:25
摘要:看起来“白菜价”的邮轮游,餐饮、演出、岸上游项目其实都打了折扣。看完这篇深度文章就明白了。

6月24日上海出发经停长崎的歌诗达大西洋号邮轮,4晚5天最低报价每人2000元;7月3日上海出发经停福冈的歌诗达赛琳娜号, 4晚5天最低报价每人2299元;9月27日出发经停鹿儿岛的盛世公主号,4晚5天线路上最低每人2799元……即使是在各条旅游线路报价水涨船高的暑期出游旺季,这样的“白菜价”邮轮线路,仍不时出现。

 

然而,这些“白菜价”邮轮线路背后,对应的却是邮轮餐饮质量下降、表演节目缩水、岸上游充斥购物店等一系列问题。原本以高大上面目进入上海的邮轮旅游,为何会发展至如此境地,又将如何走出价低质次困境?


 

【价格和质量双双滑坡的邮轮体验】

 

海洋量子号

 

“三四年前坐邮轮体验都不错,最近两年不太好了,有点乱哄哄。”从最初的价格较高、体验较好,到后来的价格“白菜”、服务却难以令人满意,这几乎是普通游客和一部分旅游业内人士对上海出发邮轮游线的一致评价。曾经分别在2012年和2016年乘坐过上海出发的邮轮的市民陈敏,就深有体会。

 

2012年,陈敏和家人参加了维多利亚号邮轮经停韩国釜山和济州岛的线路,当时的邮轮海景房价格约5000元每人,参加岸上游览还需要每人再交1000多元,相当于每个人的旅游费用6000元左右。价格虽然小贵,陈敏和家人对这次旅行的评价都不错,岸上游览的景点值得一看,也留出了足够的参观时间。此外,旅行社还专门让游客在首尔的明洞地区自由购物,尽兴而归。

 

到2016年暑期陈敏再携家人坐海洋量子号邮轮的时候,旅游体验就有些急转直下。

 

从邮轮本身来说,海洋量子号比陈敏之前坐过的维多利亚号更新、更大,价格却只有3800元每人,但岸上游的质量却不敢恭维。“当时我们整个岸上游的时间是8小时,我们先排队下船,去一个原子弹公园参观了近2个小时,然后坐大巴2个小时,被拉到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购物中心买东西,连个像样的吃午餐的馆子都找不到。买完东西再坐车2小时拉回船上,一天的时间就这样没有了。”

 

陈敏记得,当时她在这家购物中心内看到一种龙角散,每盒价格约42元人民币,而在日本普通的药妆店里只要20多元就能买到,价格近乎翻倍。因为觉得购物中心的货品价格普遍偏高,陈敏没怎么买东西,但身边几个第一次坐邮轮去日本的小姑娘,就大包小包买了一堆。深知旅行社购物“返佣”门道的陈敏说:“我看着她们买那么多贵的东西,都替她们心疼。”

 

在2010年、2014年和2016年分别坐过邮轮的刘女士,对邮轮游价格下降和岸上游的变化也深有同感。刘女士告诉记者,她2010年初次坐上海出发的邮轮时,无论是餐饮还是岸上游览感觉都不错,到了后面两次,岸上游就变成了“坐车拉练+独立购物店买东西”的组合。而三次邮轮游的价格也从最初的6800元,变成了后来的3500元和3000元,价格直线下降,服务质量也直线下降。

 

刘女士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她在2014年和2016年在福冈的岸上游行程中遇到了同一个地接导游。这位导游在游客抵达购物中心前,在旅游大巴上给游客“洗脑”推销各种商品,却在2014年说自己是嫁给了日本人的大连人,在2016年说自己是嫁给了日本人的山东人——她的说辞中究竟有几句是真话,不言自明。此外,刘女士也发现,最初坐邮轮时的餐饮水准较高,一些不太常见的水果都会切片供应,到最近一次坐邮轮,就只能在餐厅看到市面上最常见的水果堆成一堆了。

 


 

【都是包船模式惹的祸?】

 

喜悦号邮轮上的餐饮

 

对陈敏和刘女士的邮轮游体验描述,上海国际邮轮经济研究中心副主任邱羚认为反映了大部分事实。

 

邱羚认为,近两年上海母港出发的邮轮游价格步步走低,服务质量也不断下降,其中相当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中国市场发展出的包船模式所致。所谓包船,就是指某家大型旅行社买断一整艘邮轮的航次,相当于“整船批发”,再通过各种渠道把邮轮船票分销出去。包船因其规模效应,对应着较低的采购成本,但同时也令旅行社面临巨大风险——一旦船票不能及时卖出或者遭遇天灾人祸,就有亏损的可能。

 

邱羚的这一说法,也得到了春秋国旅邮轮部经理顾瑾的映证。在邮轮领域从业近十年,顾瑾十分熟悉其发展轨迹。顾瑾说,上海的邮轮游市场在2012年到2014年之间都发展得很好,游客数量稳步增长,邮轮线路的价格和质量也都维持在较高水准。

 

但在2015年7月,韩国MERS(中东呼吸综合症)疫情进一步扩大,原本可以停靠日韩两国港口的上海出发的线路,只剩日本的港口可以停靠。这样的变化,令邮轮线路在一部分游客心中成为“鸡肋”,很多人暂时放弃了邮轮这一旅游方式,这个市场突然跌入“冰点”。为了挽回一部分损失,一些邮轮包船商开始低价甩卖之前已经买断的舱位,自此逐渐形成低价战格局,也培养出了市场对邮轮“非低价不去”的胃口。此次MERS疫情造成的冲击,被旅游业人士普遍视为上海邮轮游市场的一个转折点。

 

对于游客来说,低价固然喜闻乐见,然而“白菜价”的背后,是各项对应服务质量打折。除了岸上游质量急转直下,邮轮上的餐饮、表演质量下降,也是公开的秘密。

 

顾瑾坦言,一般每艘邮轮新船来中国市场上,餐饮质量一般都比较高,比如之前有邮轮进来时帝王蟹、巴掌大的明虾随便畅吃,但随着邮轮航线固定化,且存在游客浪费食物的现象,线路推广期过后就会相应控制这类食材的供应量,不会像最开始那样无限量添加。

 

事实上,低价邮轮航次上餐饮质量的下降,并不仅仅体现在数量上,也体现在质量上。据了解,一度被普遍认可的一种做法是,包船的旅行社以某个价格包下某个邮轮航次后,再以与包船价格相匹配的标准,与邮轮公司共同制订一个对应的餐饮及其它服务标准——3年前6000元每人的船票,对应可能是每人每天300元人民币的餐饮标准;今天2000多元每人的船票,每人每天对应的餐标可能只有100多元,一分价钱一分货。

 

低价竞争出现后,原本作为邮轮卖点之一的表演项目也打了折扣。“四五年前坐邮轮,船上每天都有不同类型的表演,都是专职的演员团队承担。后来再坐同一条船,就会有一个晚上的表演是由邮轮公司内部工作人员来承担,表演他们的各种特长技艺,水准当然没法和专业的演职人员比,这应该是他们减少演艺人员支出的方法之一。”一位行业人士表示。

 


 

【被损害的不仅仅是游客】

 

歌诗达邮轮引入支付宝服务

 

低价竞争之下,利益受损的并非只有游客,旅行社、邮轮公司、乃至整个邮轮产业,都各有痛点。

 

旅游行业人士告诉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在MERS疫情的冲击下,2015年上海出发的邮轮线路包船旅行商中已有亏损出现,损失最惨重的包船商亏损达千万元以上,这几乎意味着某家旅行社的所有员工全年白干。到了2016年,因为各家邮轮公司几乎都把旗下最大最新的船调集到了上海,华东邮轮市场的竞争也变得空前激烈,船票的销售变得举步维艰。

 

顾瑾说,2016年全年仅春秋包船及切舱(买断一部分舱位)的邮轮就多达20多个航次,高峰期时几乎每十几天就要走一艘船。由于每艘邮轮的房间动辄1300间、1500间乃至2000间,供应量以每年30%的幅度增长,然而上海本地的消费需求无法消化这样的供应量。各家包船商不得不进一步将客源从上海拓展到了苏浙皖赣等区域,拥有全国网络的包船商,也将邮轮旅游这种旅行方式扩展到了全国市场。

 

除了春秋,包括携程、同程、凯撒等在内的大型旅行商,在2016年都继续了包船业务。与之对应的数据是,整个2016年,上海的国客中心和吴淞码头邮轮靠泊超过500艘次,邮轮游旅客吞吐量达到289万,其产业规模已经达到全国邮轮产业规模的六成,在亚洲排第一、世界排第四。

 

邮轮和游客量的高速增长,向来被视为中国邮轮行业迅速发展的重要指标,但也有不同的声音。

 

在南京一位参与过邮轮包船业务的旅行社负责人看来,世界知名大型邮轮公司短时间内集中进入中国,看中的是中国巨大的人口基数和中国游客较高的消费水平。无论是售卖船票,还是吸引游客在船上的免税店、餐厅二次消费,都能令邮轮公司获得稳定的收益,在华东市场每艘邮轮满客甚至超售的情况,在欧美航线上几乎不可能出现。但这种集中进入和倾销,也令华东邮轮市场出现了低价竞争的局面。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种高速发展是一种以赚快钱为目标的掠夺式发展,至于邮轮产业是否足够健康、合理发展,则需要中国邮轮市场自身来调节矫正,其中已有代价。

 

低价竞争之下,邮轮公司也并非毫发无损。以皇家加勒比邮轮的海洋水手号为例,这艘邮轮规模不小,船上的设施也非常齐备,刚进入上海市场时反响很好。但因为大量新船不断进入,像海洋水手号这样较早进入市场的邮轮卖价变得十分惨淡,在今年的一些时段只能卖到2000多元的水平,有时甚至只有1000多元。这样的价格,与邮轮本身的质量无法匹配,对于邮轮公司来说也是一种损失。


 

【邮轮游如何走出价低质次困境】

 

海洋水手号

 

困扰了华东邮轮市场近两年的低价竞争,还会持续多久?最灵敏的市场法则,已经开始显现其威力。在连续几年的邮轮舱位过剩供应之后,邮轮公司开始转变策略,将一部分长期在上海驻扎的邮轮调往其它航线,以避免同一公司旗下的邮轮在华东市场产生“内耗”。

 

其中,原本打算在华东市场运营到今年年底的皇家加勒比旗下的海洋水手号,将于今年9月份暂离上海母港,转战新加坡,只留下该公司旗下的海洋量子号留守华东;公主邮轮旗下的蓝宝石公主号今年已经离开中国市场,即将于7月份在上海启动首航的盛世公主号,也将在明年9月中旬转战澳大利亚,暂时退出华东市场。

 

此外,为了激励分销船票的旅行商,即将进入华东市场的诺唯真邮轮公司旗下的喜悦号邮轮,也将采取更好的佣金分享方式,旅行社不仅可以获得船票代销的收益,还能从游客在邮轮上的二次消费中获得利益分享。经历了包船甩舱亏损困境的旅行社,也不再一味采取激进的包船措施,改成邮轮市场发展初期用得较多的切舱模式,以降低风险。

 

为了不再局限于价格战,各家旅行社也更注重打造主题航次吸引游客,即为某个邮轮航次订制专门的主题。比如,春秋国旅就分别推出过主打青年男女社交的相亲主题和主打亲子的“小小航海家”主题航次,每个主题航次上都有诸多对应的活动可以参加。在“小小航海家”航次上,孩子们可以在船上参与学外语、画画、海上足球赛、集章换礼等多项活动;众信国旅则将触角扩展到了广场舞大妈群体,组织一大批广场舞队伍上船比赛PK,并在朋友圈形成自带流量的二次传播,颇受欢迎;携程旗下的天海邮轮2016年运行的80个航次,有42个航次安排了全年主题活动,成为主题活动航次最多的邮轮公司。

 

尽管近两年的邮轮供应量相应过剩,邮轮游在中国市场仍有巨大的发展空间。上海国际邮轮经济研究中心副主任邱羚表示,邮轮游在北美市场的渗透率达到3%,在中国市场只有0.05%,以中国巨大的人口基数而言,邮轮市场仍潜力巨大。邱羚认为,经过数年发展,上海的邮轮母港布局基本完成,基础设施建设日趋完善,邮轮上下游产业的本土化进程也取得了实质性的突破,这是不可忽视的成绩。另一方面,邮轮销售模式单一、邮轮目的港选择有限、邮轮港口软环境建设相对滞后等,也是未来华东邮轮市场发展仍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编辑邮箱:renwoxinggy@163.com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雍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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