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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生处有人家,浙江丽水一古村落用白云吸引来一批文艺青年开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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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王寒 2022-11-30 11:05
摘要:一批一批的人,来这里,看山,看树,看屋,看云,看村民晒秋。

过了霜降,西坑的秋色更浓了,银杏黄,柿子红,茶花白。在江南,秋天有时可以延长到第一场雪落下之前,无非是地上的落叶多一些,风紧一些,夜晚来得更早一些。

去西坑,云雾跟了一路,草木莽莽,青山脉脉,如王羲之行云流水的笔法,路边不时晃过三两株柿树,长在悬崖、山坡或屋后。无人采摘的柿子,成了鸟儿的口粮,一只伯劳,停留在屋后的老树上,卷着舌头在那儿清唱,被人声惊动,拍拍翅膀,箭一般射向云霄。乌桕的叶子已然红透,结了鱼眼般的乌桕籽。栗子树有点清寂,没法向城里人炫耀它的果实,密刺倒钩的带壳毛栗,早早被村民用竹竿打下,在土灶铁锅里,噼里啪啦爆炒,或者炖成栗子土鸡煲,补了身子。没吃光的栗子,挂在檐下,让山野的风收尽水分。等到冬天来时,暖一只小火炉,扔几颗栗子进去,一声爆响,飘出香气,便是山里娃的零食。

庆幸自己身在江南。江南之地,自古一派清丽,哪怕到了深秋,哪怕是在浙西南的四都乡,黄泥墙和青石板,红柿子和白茶花,依然有着宋词元曲的婉约和散淡。这个时节,若是北地,一夜朔风,就可以把秋叶扫尽,而在西坑村,入冬后,依旧云淡风轻,银杏的黄金叶子一片片缓慢落下,如越剧的花旦甩着水袖,柔媚,缠绵。秋色属金,于北地,是兵气凛然,于江南,是大地流金。

白云生处有人家。西坑村不大,只有300多人,村中有叶氏、丁氏二姓,村子高高低低依着山顶台地而建,屋舍俨然,鸡鸣犬吠,溪水自北向南绕村而过,直至汇入松阴溪,注入浩渺的瓯江。十余幢气韵高古的清代民居,散落其间,苦槠、香樟、红豆杉,成了民居的横梁门窗。一条古驿道,联结起外面的世界。白云苍狗,山溪跌宕,驿道弯绕,走着走着,700年就过去了。

下过一场雨,古村落一派淡然,云雾在山间无目的地游来荡去,如游手好闲的浪荡公子。西坑村一年有200多天的云雾,“雾路到松阳,大水白茫茫,雾路到竹客,湿地晒到荒”,山高,路远,雾多。有能耐有野心的年轻人早早逃离了大山,走不出大山的人,在房前屋后见缝插针开出一小片地,收成还得看老天的脸色。老人们一边嘟哝着山里雨多云多湿气多,一边守着祖辈留下的黄泥房。

村落高古,与山外是两个世界。村里沿袭旧习,祈雨庙、宗祠、社公庙,香火不断,村里的娃子若五行缺木,老人会让他拜村头的百岁老樟树为干娘,以求得大树庇护。人与老树、与大地,有着天长日久的情分。

山中不知岁月。山里的时光,慢得如蜗牛在青石板上爬行。

直到有一天,几个城里人走进古村落,看到清溪绕村,云雾绕山,惊呼,这不就是云上的村庄吗?

这云里雾里,山里水里,都是西坑的日常,有甚稀奇。在山里人眼里,这些城里娃没见过世面咧,见到一只呆头鹅,会跟在后来学走鹅步。看到一只鸭,会撵得鸭子嘎嘎叫。见了云朵,大呼小叫。见了黄泥墙,惊喜的表情,好像看见黄金屋。

城里的年轻人说,云朵、古道、老树、黄泥墙,都是村庄的宝藏。

云在天上,梦在村里。西坑第一个火出圈的民宿,就叫过云山居,过云的意思有二:一是在云中穿行。二是飞过的云,皆诗意盎然。民宿是三个苏州来的文艺青年开的,他们是同学。领头的叫廖敏智。她一直有一个梦想,在山里有一座自己盖的房子。

过云山居开在悬岸边,边上有观景台,整个村庄,尽收眼底,门前银杏树,高大挺拔,如卫兵列队,身板笔直。从春到秋,姿势不变,只是叶子从青到黄,如青葱少年步入沉稳中年。八间客房散落云间。鸟向檐上飞,云从窗里出。推开窗来,用手可以扯下一朵白云。立冬过后,天黑得更快,当夕阳坠入青山,夜幕落下,四野沉寂,民宿灯火通明,仿佛漆黑的舞台为它追了一道光。

更多的文艺青年、城市白领、艺术家、作家、设计师,被云朵吸引过来,于是又有了云端觅境,云里听蛙,云夕MO+,云影心谷,无心云舍,云上平田、云海间、归云居、观云阁,齐云轩,云想小屋……这些民宿,名字中,都有一朵云。

云无心而出岫。

我仿佛躺在棉花般柔软的云朵里。四都乡有“云”系列的民宿,有云餐厅,还有“云”系列的文创,云朵的杯子、云朵的挂件、云朵的手账、云朵的茶具、云朵的靠垫、云朵的扎染……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把云朵带回家。

“云”成了网红,云上的村庄出名了,一批一批的人,来这里,看山,看树,看屋,看云,看村民晒秋。大山里头,风云时时变幻,有时云雾绕山,有时青山含翠,有时高天流云,有时一片云带起一阵风,吹落银杏的叶子乌桕的籽实,有时一场雾带来一阵雨,雨打芭蕉,田芋叶上滚着滴溜溜的水珠。总归各有各的味。

云来过,风来过,雨来过,人来过。人气有了,商机就有了。树上的果实,地头的蔬菜,山中的肥笋,溪中的野鱼,都是城里人的香饽饽,城里人说这是原生态。竹簟上的菜干,竹篾里的番薯干,檐下的腊肉、廊下的柿饼,罐子里的古法红糖,酒坛里的土酿白酒,时间将食物的鲜味,以另一种方式长久保存,并让城里人带出大山。

在山间,苍耳是孩童的独门暗器,白老酒是成年人的狂欢。春分种菜,大暑摘瓜,九月打栗,十月酿酒。每到秋来,糯米成熟,村民们开始自酿米酒。秋日芦苇苍茫,水边辣蓼红透,村民采来辣蓼,榨汁,拌上米粉,揉成丸子,置于阴湿地方,等发霉出乌花,便成了酒引子。酿成的米酒,叫十月缸。这种白老酒,“欺骗性”很强,初喝以为与甜酒酿无异,多喝几杯,脸上会现出两朵红云,不知不觉间,陶然而醉。同行的宝光,90后作家,举杯痛饮,连着两夜,醉倒在夜风中。

几百年来,四都乡从未像现在这般热闹,茶泡了一壶又一壶,白老酒喝了一坛又一坛,悬崖边的“飞茑集”民宿,国庆节卖出一千多杯的咖啡,隔壁的先锋书店,比城里的书店还要热闹,七天的营业额有十多万,村口的大喇叭循环播报了好几天。

山里走得多了,有人与村民成了常来常往的亲戚,有人在这里拍下四季美景,有人在村头等来梨花浩荡。有人在山里迎来了第一场雪。

村民们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原来,飘游在村落上空的云朵真的是宝藏。从前山里一味地静水深流,空灵倒空灵,到底寂寞冷清,现在,村里人气旺了,留守的村民,也忙碌起来,有的成了民宿管家,有的成了非遗传人,有的成了厨娘,脑子活络的,跟着城里人开起民宿,办起农家乐。古朴之中,自有勃勃生机。夏天来,是为问茶。秋天来,是为看云。冬天,我还想来看一场雪,“闲来松间坐,看煮松下雪”,空山初雪,冷泉酽茶,那滋味,怕是又要品咂良久。

栏目主编:孔令君 文字编辑:陈抒怡 题图来源:图虫 图片编辑:笪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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