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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0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改变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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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刘子奎 2022-10-16 17:37
摘要:大历史观下看地理大发现530年。

人类的历史是从各个民族、各个地区彼此隔绝、孤立的历史逐步发展演变为世界史的。1492年前,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世界史。被称为 “地理大发现”的哥伦布及其同时代的欧洲探险家们的一系列远洋航行打破了各民族和各地区间的彼此隔绝状态,点燃了世界史的火炬。历来分散的国别史、地区史开始向真正的、整体的世界史推进。

一、地理大发现的缘起

地理大发现是欧洲政治、经济和社会等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欧洲向来对对外贸易的依赖度很高。自中世纪以来,欧洲与亚洲之间的贸易线路有海上和陆上贸易两条线路。海上贸易线路从中国东部港口出发,途经东南亚、印度洋、波斯湾、红海和阿拉伯半岛及地中海,最后到达欧洲;陆上贸易线路从中国经过中亚向西,最后到达欧洲,被称为“丝绸之路”。但11世纪以来,穆斯林发动了连续而有力的扩张。奥斯曼土耳其兴起后,扩张的势头更猛了,1453年,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攻占了君士坦丁堡。至此,穆斯林向西已经进入巴尔干乃至中欧,向北进入中亚,向东进入印度和东南亚,向南进入非洲。结果,穆斯林掐住了东西方航路的咽喉,不仅大肆抢劫海陆商旅,而且还对过往商品征收重税。这实际上堵死了欧洲通往亚洲的贸易通道。欧洲商人利益没有保障,他们迫切希望有一条能避开穆斯林这一障碍的新的贸易通道。于是,探索东方新航路的活动开始了。

如果说传统贸易通道的阻断从外部推动西欧开辟新的贸易线路,商业发展和城市复兴则从内部刺激西欧寻求新的贸易线路。进入中世纪晚期后,西欧的商业和城市有了很大发展,但由于明显的地理限制,欧洲无法做到自给自足。他们迫切需要香料和外部世界的其他物资。这一需要与已经蓬勃发展起来的资本主义经济一起,不仅促使欧洲内部的贸易不断扩大,而且促使欧洲与外部世界的贸易不断增加。欧洲的消费者和生产者变得越来越习惯于并依赖于外国的商品和市场。这不仅需要有不受干涉和限制的贸易线路,而且需要大量的充当流通货币的金银。黄金因而成为最贵重的交换手段,有了它几乎就有了一切,人人都渴望黄金,都希望得到更多的黄金。而东方,尤其是中国因为《马可·波罗游记》的广泛流传而被认为是满是黄金的人间天堂。对金银等贵金属和商业利益的狂热追求触发了欧洲人在15世纪末、16世纪初的一系列海外远航探险活动。

与经济发展密切相关的是技术进步。技术进步推动了经济加速发展,也是地理大发现和随之而来的欧洲扩张的先决条件。没有合适的航海船只和航海设备,欧洲是不可能抵达南北美洲和绕过非洲到达印度的。就对地理大发现最重要的造船和航海设备以及航海技术而言,从13到15世纪末,适宜航海的载重600-800吨的圆体帆船已经取代了150-200吨的狭长帆船。在航海器械方面,率先拉开地理大发现大幕的葡萄牙人在14世纪就改进了源自阿拉伯人的三角帆具,使船只能更好地逆风航行。船只制造技术和航海器械的进步使船体结构更佳、规模更大,也使船的速度更快,操纵更为方便灵活。与此同时,欧洲的航海技术也实现了突破性进展。中国人发明的罗盘很早就传入欧洲,到15世纪后期,葡萄牙人把罗盘和象限仪结合起来,使得较为精确的时间测量成为可能。另一方面,欧洲的海图绘制技术也同步取得很大进展,可以绘制出标明海岸线和港口位置的航海图。这样,造船和航海技术的发展,不但使船只能够承载更多的人员和粮食以及其他远洋航行所必需的物资和装备,而且,借助新的航海技术,船只可以航行更远的距离。这些都极大促进了海外探险活动。

如果说经济和技术的发展使西欧有了强烈的向外扩张的冲动,而民族君主国家在欧洲的形成则为地理大发现和欧洲的扩张提供了充分的政治和财力保障。公元9世纪初,欧洲进入四分五裂、政治混乱的时期。既存在许许多多的封建君主制国家,也存在诸多城市国家。这些相互冲突的势力不仅都想扩大自己的权势,而且还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在争夺并扩大自己权势的斗争中,世俗的国王们与新兴的商人阶级、即资产阶级结成非正式联盟,国王要维护和扩大自己的权势,需要资产阶级的经济支持,而资产阶级也需要国王保护他们的经济利益,如为适应资本主义发展的需要,国王们废除了许多苛捐杂税。随着民族君主制国家力量的不断增强,他们支持探索新航路,支持海上扩张,愿意用武力保护本国航运业和海外贸易,成为地理大发现和海外扩张的强有力后盾。哥伦布和达·伽马成功“发现”美洲和环绕非洲的航行就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王室资助的结果。

二、地理大发现的经过

早在哥伦布“发现”美洲之前,葡萄牙已经在探索通往亚洲的航路,他们不断沿非洲西海岸南下。1487年,探险家狄亚斯发现了非洲最南端的海角,被葡萄牙王室命名为好望角。达·伽马继承了狄亚斯的事业,1497年,他绕过好望角,沿非洲东海岸航行,最远到达印度西海岸。这样,由欧洲绕非洲进入印度洋,到达东方的航路打通了。达·伽马在出售从葡萄牙带来的商品后,购买了当地的胡椒和肉桂等返航,所获价值竟是其整个远航船队所花费用的60倍。

在葡萄牙人探索到印度的新航路的同时,西班牙的探险家决定向西航行。克里斯托弗·哥伦布本是意大利航海家,他相信地圆学说,认为从欧洲向西航行,也能到达中国和印度。1492年8月2日,在西班牙政府的支持和资助下,哥伦布率领三艘帆船,从西班牙的巴罗斯出发,经过两个多月的漫长航行,于10月中旬发现巴哈马群岛的一个小岛。哥伦布命名它为圣·萨尔瓦多。这是一个关系到人类历史命运的转折时刻,新大陆被“发现”了,新旧大陆之间的长久的彼此隔绝被打破了。在进一步西行发现古巴和海地后,哥伦布返回西班牙。哥伦布相信,圣·萨尔瓦多离日本非常近。在西班牙王室进一步资助后,哥伦布分别于1493年、1499年和1502年进行了新的远航,到达中美洲的洪都拉斯和哥斯达黎加。哥伦布的行为鼓励人们进一步探索南北美洲。

葡萄牙从与印度的贸易中获得的惊人利润刺激欧洲其他国家的冒险家继续寻找到东方的其他航道。尽管哥伦布没有到达中国,但人们还是相信向西航行能到达亚洲。西班牙冒险家巴尔博亚偶然发现太平洋再一次极大鼓励了西班牙航海探险家们继续寻找前往东方的航路。其中,只有麦哲伦找到了通往亚洲的航道。

1519年9月10日,受西班牙政府的委派,麦哲伦率领一支由5艘100吨位的帆船从塞维利亚港启航,正式开始了他的环球“发现”之旅。他的船队横渡大西洋,于第二年3月到达今天的阿根廷的巴塔哥尼亚,10月,船队横穿后来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麦哲伦海峡,由于海况恶劣,他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走出海峡,进入太平洋。在此过程中,又有两艘船因故损失。他率领剩下的3艘船沿智利海岸北上,至南纬15度时折向西北,1521年3月6日,船队发现了一座岛屿(可能是关岛),同月16日,发现菲律宾。由于卷入当地人的内讧,麦哲伦及其手下40名船员被杀,同时,又损失1艘船。其余的船员在当地水手的帮助下到达婆罗洲,11月,到达他们此次航行的目的地香料群岛,即马鲁古群岛。尽管遭到已经在这里立足的葡萄牙人的袭击,但仍获得大量香料。随即,在新推选的船长的带领下,他们启程回国,其中一艘在途中为葡萄牙人捕获。剩下的唯一一艘先穿过望加锡海峡,向南横越印度洋,绕过好望角,然后沿非洲西海岸一路北上。1522年9月3日,成功抵达出发地塞维利亚港。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环球航行,历时3年。至此,把全球连在一起的新航路的开辟完成了。

三、地理大发现的结果

地理大发现无论是对欧洲、还是对世界其他各个地区都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影响。

地理大发现对欧洲经济产生了巨大影响。首先引起了商业革命,促使世界市场不断扩大、流通商品日益增加、世界商业贸易中心的转移以及人类认识的质的飞跃。新航路开辟后,实际上原本处于彼此隔绝和孤立的各个地区相互联结起来,欧洲、美洲、亚洲和非洲的市场逐步扩大并最终形成世界市场。

随着世界市场的扩大和逐步形成,以前在其他地区市场难以见到的产品出现了。地理大发现后,原产于美洲的玉米很快传播到中国、非洲和东南欧,马铃薯、可可等美洲特产也传到亚洲、非洲和欧洲。而非洲的咖啡等也传到欧洲和美洲。

新航路的开辟,直接导致了世界贸易中心的转移。新航路开辟前,东西方贸易往来主要是通过地中海进行转运,并且是阿拉伯和意大利商人垄断了海上贸易。地理大发现后,东西方通商的商路可以绕过地中海东部海岸直抵东方印度等亚洲各国。这样,欧洲贸易中心从地中海转移到大西洋的欧洲沿岸。意大利的威尼斯和热那亚等商业城市衰落了,取而代之的是里斯本等城市,北海沿岸的城市更是后来居上,安特卫普、阿姆斯特丹和伦敦相继成为世界贸易中心。

地理大发现和世界市场的不断扩大促使人们的认识不断跃升。地理大发现前,欧洲人、更不用说其他地区的人对世界的认识从总体上说是不那么真实的,人们最多只知道本地区内的有关知识,至于地区以外的其他地区,如欧洲人对于东亚、中亚和撒哈拉以南的非洲知之甚少,对美洲、澳大利亚可以说更是一无所知。地理大发现彻底改变了这一状况,人们对世界的认识越来越真实,也越来越深刻和全面了。如人们首先对美洲大西洋沿岸、南美的太平洋沿岸、非洲的轮廓以及南亚和东南亚的海岸等在不同程度上摸清了,随即,人们对各个地区内陆的认识也加深了。

地理大发现引发了价格革命。地理大发现后,欧洲殖民者从美洲掠夺大量贵金属并运回欧洲,直接引起了通货膨胀和物价上涨,这在历史上被称为“价格革命”。促使西班牙和葡萄牙探寻新航路的一个重要驱动力是对黄金的需求。伴随地理大发现后的海外殖民,西班牙和葡萄牙从海外运回大量白银,这些白银经过他们的手,又流向欧洲其他国家。这导致欧洲物价迅速上升,货币贬值严重。价格革命打乱了欧洲传统的经济关系:一方面,传统的封建主的地位逐步削弱,劳动者日益贫困,沦为无产者;另一方面,新兴资产阶级积累了越来越多的财富。随着欧洲资本主义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和殖民扩张,西方成为世界经济中心,其他地区则沦为外围和边缘。

地理大发现塑造了500年来的世界政治。地理大发现后,依靠先进的科技和坚船利炮,西方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殖民扩张和争夺殖民地的战争,非洲、亚洲和美洲的国家和地区相继成为欧洲的殖民地和半殖民地。为加强对殖民地的管理和掠夺,西方殖民者在政治和经济上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政治上,西方或直接、或间接或联合统治殖民地或半殖民地;在经济上,西方国家入侵前,亚洲、非洲和美洲,自然经济占统治地位,经济发展具有独立性,欧洲殖民者入侵后,经济结构遭到破坏,一些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甚至专门从事单一农产品生产,逐步沦为西方国家的原材料产地和工业品销售地,直至沦为西方国家的附庸,无论在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丧失了独立性。

地理大发现也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亚洲、非洲和拉美地区的社会文化面貌。地理大发现前,世界上各个国家或地区尽管没有经常性或固定的联系,但各个文明中心都在向前发展中,尽管有的发展很缓慢。随着地理大发现而来的西方殖民入侵彻底改变了这一状况。印第安人在殖民者到达前,在美洲已经生活了数千年,并创造了高度文明,西方殖民者在入侵过程中,不仅毁灭了灿烂辉煌的玛雅文明,而且大肆屠杀印第安人,拉美的印第安人在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征服中大量减少,而北美的印第安人作为一个种族几乎被屠杀干净,如今,只能在北美的若干保护地才能看见稀有的印第安人。

西方殖民者还进行了罪恶的奴隶贸易和人口贩卖。从16世纪到18世纪,欧洲殖民者从非洲运到美洲的黑人达1500万人,加上在捕捉、残杀和运送过程中的死亡人数,三百年间,非洲黑人损失约1 亿人。其后果是严重地摧残了人类资源,阻碍了社会生产力和人类文明的发展。西方殖民者在入侵过程中还竭力灌输和宣扬种族主义思想。为了给自己的罪恶行为披上合法外衣,西方殖民者炮制了各种形式的种族优越论,宣扬白人优于有色人种、有色人种是白人的负担等。这在相当程度上有助于培养西方优于东方的文化心理,西方中心论逐步形成。

栏目主编:王多 题图来源:图虫 图片编辑:苏唯
作者为上海师范大学世界史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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