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时间3月17日，默克尔率德国政商界代表团抵达华盛顿，赴一场“被暴风雪推迟”的约会——这是她与美国新总统特朗普的首次会晤。然而这场三个半小时的会面却令德国媒体哗然，透露出诸多不和谐的信号。
　　

相关报道称，德美双方就难民、北约、贸易、安全、教育等重要议题进行了会谈。默克尔在事后的联合新闻发布会上表示“这是一次良好、开放的交流”：德国总理承诺到2024年将军费预算提高到GDP的2%，德国会继续驻军阿富汗，共同抵抗恐怖组织“伊斯兰国”，并认同贸易合作应追求公平；特朗普则向德国总理保证给予北约强有力的支持，还高度赞扬了默克尔和法国总统奥朗德在乌克兰危机中的领导作用。但双方的分歧同样显而易见：特朗普希望北约盟友共同承担防务费用，在经济问题上，特朗普对德国在德美贸易中的顺差表示不满，并呼吁贸易公平。双方对移民问题的意见更是天壤之别，特朗普坚持认为移民是美国给予外国人的“优惠”而非权利，默克尔则坚持认为，必须给予难民生活的前景。就记者提出的是否曾遭到奥巴马政府监听的问题，特朗普开玩笑说：“至少在监听这件事情上我和总理是有共同之处的”，暗指2013年爆出的默克尔电话遭到奥巴马政府监听的事件，全场哗然，而他身旁的默克尔并未对此作出任何表态。
　　

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特朗普拒绝与默克尔握手。特朗普在白宫门口迎接默克尔时，两人曾经短暂握手，但到了椭圆办公室会谈时，现场的摄影记者提议两位领导人握手留影，默克尔见特朗普没有反应，以为他没有听清，便贴心地用英文重复了一遍：“他们希望我们握手。”特朗普依然毫无反应，全程拉着脸，更摆出了他常见的双手微并拢向下的倒三角手势，目光看向与默克尔相反的方向，默婶只能尴尬地笑笑作罢，说几句客气话打圆场。事实上，特朗普上台后与各国领导人的“握手”情况几乎成了政论家们最关心的话题之一，人们几乎能借此准确判断出总统对他们的尊敬程度和他们在总统心中的优先级别。如特朗普在会见英国首相特蕾莎·梅时与之“太过”亲密地拉手；面对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则是用经典的大boss的手势握手19秒，几乎要将安倍揽入怀中；而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则用坚定的握手回应特朗普，传递出“我们是在平等对话”的信息。特朗普此番拒绝与默克尔握手的真正原因我们无从揣度，或是无礼，或是没有听清，也有评论认为特朗普事先得知默克尔倾向于与人保持距离，不想事后再陷入人们对他握手时长的无休止的舆论漩涡中去。但无论如何，拒绝握手这一简单的身体语言向世人传达出的绝非友好信息，它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德美两国最高领导人之间的巨大分歧。
　　

德语主流媒体对此次“特默会”的报道措辞轻重各有不同，比如《图片报》（Bild）尽量以描述性的口吻报道默克尔访美的情况，强调“特朗普和默克尔反复朝对方微笑，这一信号明显体现了德美友谊和跨大西洋关系牢不可破”，但他们不得不承认两位领导人会晤“友好，但僵硬，礼貌，但紧张”，“但并没有什么戏剧性的事件发生”，文末似乎心有不甘地总结到，“情况或许会明显变糟”。德国电视二台的评论员则直言不讳地认为特、默二人看起来是“非常糟糕的朋友”，两人之间“毫无信任的氛围”，“显得十分陌生”。《焦点》（Focus）称“这是两位完全不同风格的政治家的会面，默克尔必须适应特朗普的风格”，并适应第一家庭对白宫的影响力，比如德美经济界大佬举行会谈时，特朗普的女儿、身为企业家但无一官半职的伊万卡就紧邻默克尔而坐，告诉德国总理她建议爸爸要增加百万就业岗位，一旁的默克尔则难掩惊诧，想必在她十多年的总理生涯中还是头一回碰到如此明目张胆的“女儿干政”的情况。
　　

默克尔此次访美已然落下帷幕，德美双方虽无太大龃龉，但这次会谈整体而言并不顺利。此前特朗普就曾公开指责默克尔的难民政策是“灾难性错误”，而这位崇尚贸易保护主义的新总统也一度扬言要让每一部进口汽车交纳35%的关税，而他的“言出必行”实在让德国汽车制造商们坐立不安。美国多年来始终是德国在国际舞台上最牢固的盟友之一，默克尔与前两任美国总统小布什和奥巴马的关系都不错，此番访美亦是抱着与新任美国总统建立良好互动关系、寻求美国支持的目的前来，默克尔也曾表示要利用此行的机会向美国强调自由贸易对两国经济发展的重要意义。我们虽无从得知此番德美高层秘密会谈的内容，但从事后的新闻发布会的内容和拒绝握手的尴尬，我们也能一窥德美最高领导人之间的差异和分歧。
　　

值得推敲的是，默克尔原定的访美时间是3月16日，美方以华盛顿即将遭遇暴风雪为由单方面将会谈推后，已经整装待发的德国人被放了鸽子。窝火的默大妈转身给习大大打了个电话，双方在通话中就共同致力于自由贸易和市场开放达成一致，并讨论了德国汽车产业在中国扩大电动汽车业务的框架条件，两国领导人约定进一步推进互信合作，特别是在德方今年担任G20轮值主席的框架下。中德部分主流媒体均对这一积极友好的通话进行了报导。其实两国领导人互通电话并不稀奇，但在德美沟通不畅、高层存在分歧的大背景下便多了几分耐人寻味。面对美国可能的贸易保护主义壁垒，德国在原来的利益阵营中无法获取预期利益，转而寻求中国支持。统计数据显示，中国在2016年已取代美国成为德国最大贸易伙伴，某些德企甚至凭借在中国市场上的巨大利润挽回了在美国市场上的颓势而在整体上扭亏为盈（比如因“柴油门”收到巨额罚单的大众汽车公司）。此番与习近平主席就经济全球化和自由贸易的发展达成共识，既向中国示好，也给德国国内的部分制造商吃了颗定心丸，此外还多多少少有几分警示美国的意思——你不和我自由贸易没关系，我照样能找到强大的合作伙伴。
   
    （作者为上海外国语大学中德人文交流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栏目主编：杨立群。题图来源：新华社  图片编辑：苏唯  编辑邮箱：ylq@jfdaily.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