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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台湾的比丘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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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星云大师 2015-03-27 11:43
摘要:智道比丘尼,出生于一九二六年。智道法师是慈航法师在台湾的翻译,客家话、闽南话、日文、佛学一流,又是妙果老和尚最亲近的徒孙,在圆光寺里,俨然像当家一样。我到达时,正是圆光寺要遣散外省籍法师的时候,圆光寺全然没有留我下来的理由,幸好,智道比丘尼帮了我很大的忙。

 

时序迈入五六月,

天气已经慢慢炎热起来了,

几十个人的拘留所中,

冷热不是问题,怎么吃饭才严重。

做事,肚子饿得快;

不做事,肚子饿得更快;

感谢智道法师,

她每天都做两桶的泡饭,

从中坜转乘两趟车,

送来桃园拘留所给我们吃。

就这样,二十三天的拘留生活,

每天都有四五个人送饭菜来,

当中必定有智道法师,

可见她为了解救我们,

费了不少的心力!

 

人有男女老少之别,佛性则是人人平等无差。“平等”是佛教的真理,从人权到生权的平等,是佛教所要实现的理想与目标。只是早期我初到台湾时,看到台湾的佛教界,比丘尼的地位十分卑微,尽管她们慈悲耐烦,默默为佛教奉献,但并未受到重视。当时我便有心想要提升比丘尼的地位,所以后来开创佛光山,我倡导“两序平等”,乃至主张“四众共有”,希望能在男女两序,甚至僧信四众同心协力下,好好弘扬佛教。

 

时至今日,台湾佛教的蓬勃发展,比丘尼贡献很大。有人说,这与我当初提倡两性平等不无关系,对此,我不敢居功,倒是早期在台湾,和我有缘分、帮助我的比丘尼很多,此中帮助我最大、最多的,应该要算是苗栗净觉院的智道比丘尼了。

 

智道比丘尼

 

智道比丘尼,出生于一九二六年。我初到台湾时,举目无亲,走投无路,当时就有人建议我到中坜圆光寺投靠慈航法师。慈航法师我是没有遇到,在圆光寺,第一个见到的,倒是智道比丘尼。那时候,智道法师是慈航法师在台湾的翻译,客家话、闽南话、日文、佛学一流,又是妙果老和尚最亲近的徒孙,在圆光寺里,俨然像当家一样。我到达时,正是圆光寺要遣散外省籍法师的时候,圆光寺全然没有留我下来的理由,幸好,智道比丘尼帮了我很大的忙。

智道比丘尼

 

我那天到达圆光寺时,大约是他们刚用完斋的时候,智道法师第一句话就问我吃饭没有?从哪里来?来做什么?我谈起过去在大陆曾经编过《怒涛》月刊,她非常兴奋,直说她读过这本杂志,从杂志里可以看得出青年编辑为教的热忱和希望等等。

 

话才说完,她立刻转身,要人弄饭菜给我吃。接着,她又转身到另外一个小房子里。我想她应该是去找妙果老和尚,替我鼓吹、说好话,希望妙果老和尚留我在圆光寺吧。

 

我才吃过饭,妙果老和尚就出来了,询问了我几句话以后,就说:“慈航法师他们明天要带领外省的年轻法师到新竹去,你留下来吧。”我一听,真是求之不得,心想,就算老和尚不说“你留下来”这句话,我也得开口要求留下来,因为如果不留下来,这时候的我,到底能到哪里去呢?

 

为了感念妙果老和尚接受我的留单,住在中坜圆光寺一年多的日子里,我完全担当了圆光寺里劳力的服务。我为他们扫地,打扫净房,每天还要打六百桶的井水,供应寺里八十人使用,以及上街买菜、储粮、收租等等。总之,我那时候很年轻,什么样的苦工在栖霞山都做过,也就毫不考虑担当起来做。所以,外省的青年僧侣让本省的寺院接受,说来我也建立了一点苦劳,这都得感谢智道法师帮我的忙,给妙果老和尚一个很好的印象,才能顺利地在圆光寺留单。

 

智道法师比我稍长,一直以老大姊的身份来指派我们做这个、做那个;一直以来,我看待她也有如我的生活保证人,总是支持着她,因为她护持我,我才能挂单下来。还有,因为我没有户口,就问智道法师,要怎么样才能顺利报户口呢?当时,台湾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社会,她一听,也紧张起来,问道:“你有身份证吗?”

 

我说:“我有,但没有入台证,因为我们是团体过来的。”

 

她想了想,说:“我们有一位信徒代表叫吴鸿麟,在中坜行医,同时也是警民协会会长,假如能获得他的帮助,应该不难办。”

 

于是,她带我到中坜,在吴家附近的街上数度巡回,希望能巧遇吴鸿麟先生。皇天不负苦心人,有一天,吴鸿麟先生从他中正路的老家出来,我就上前对他说:“吴先生,我是圆光寺的出家人,我现在想要报户口,想请你帮忙。”说完就拿出身份证给他看。

 

他看了我足足有两三分钟吧,最后他说:“你跟我来。”他家的不远处就是中坜分局,他带我进去,分局警员都站起来跟他敬礼。他指示值日的警员说:“替这个和尚报户口。”警察举手敬礼说:“是!”然后吴鸿麟先生就离开了。

 

就这样,我报了户口,在台湾有了合法的居留。实际上,因为我缺少入台证,照说是不容易顺利报户口的,但因为是吴老先生带我前去,所以警察也没有提到入台证。想想,假如没有智道法师,没有吴鸿麟老先生,没有我那唯一的身份证,我今天真是不知会流落到何方去?

 

也幸好当时很快就办好了手续,因为不久后,我和智道法师在中坜街上为圆光寺采购的时候,就被警察逮捕了。他叫智道法师先回去,把我扣下来。我记得,我被关在中坜拘留所的一间小牢房里,一直到下午都没有人来问话。后来,智道法师送来一个便当,一整盒饭加上几颗花生米,我也吃得蛮香的。

 

智道法师告诉我:“慈航法师他们也被逮捕了,律航法师也被逮捕了,你们的同道——在圆光寺住的以及在新竹住的一二十位从大陆来的年轻人,都被逮捕了。你不要挂念,我们会了解情况,把你们保释出来。”

 

到了黄昏的时候,中坜拘留所的人把我押到桃园的临时拘留所去。那是一个大仓库,里面已经关了二三百人。我到了拘留所,就和从大陆来的五六十个出家人会合。当时,我们当中有一位律航法师,他刚来台湾的时候还是一个军长,阎锡山先生担任“行政院长”的时候,他在山西做过军需处的处长,后来在慈航法师座下出家,他也被逮捕了。我们当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有律航法师在被捕名单中,我想,我们会获得平安的。

 

第二天又传来消息说,和慈航法师一起在台北的四五十个出家人,也被逮捕了。那个时候在台湾被捕,可说事态严重,不能轻易释放的。真是只有感谢佛恩浩荡,佛力广大,这时有“立法委员”董正之、“监察委员”丁俊生、孙立人将军的夫人孙张清扬女士、“台湾省主席”吴国桢的父亲吴经明老先生,他们都努力到处奔走,想办法营救。

 

我们每天都盼望会有好消息,但是多是传来这样的回音:“你们放心,我们会努力,我们会救你们。”时序迈入五六月,天气已经慢慢炎热起来了,几十个人的拘留所中,冷热不是问题,怎么吃饭才严重。做事,肚子饿得快;不做事,肚子饿得更快;感谢智道法师,她每天都做两桶的泡饭,从中坜转乘两趟车,送来桃园拘留所给我们吃。就这样,二十三天的拘留生活,每天都有四五个人送饭菜来,当中必定有智道法师,可见她为了解救我们,费了不少的心力!

 

终于,我们从拘留所被释放出来了,那时,大陆的情况更吃紧了,许多军政要人纷纷到了台湾,例如辽宁省的“省主席”徐良,二十六军的军长缪澄流等;虽然情况是有些惊险,不过我们总算平安了!

 

当时,我们住在圆光寺的房子是日式的榻榻米,两排的房屋门对门,中间隔着走道。房间和房间之间,只隔着一扇纸门,即使你小小声讲话,隔壁也听得到,对户也听得到,尤其离净房很远,上厕所都不是很方便。

 

奇怪的是,在这样的生活条件下,我们住了一两年,彼此没有一点意见,也没有听说哪一个人嫌谁不好。尤其,缪澄流将军就住在我隔壁,他有一个儿子,当时正在中坜念高中,和我们一起住,大家都相安无事。

 

大难不死之后,智道法师安排我替妙果老和尚当翻译,跟他走访竹东、平镇、杨梅、峨嵋、苗栗、大湖一带客家地区,让我获得老和尚对我的信任。智道法师也安排我做老和尚的侍者,其实,老和尚并不需要我做侍者,也不用我来翻译,他的客家话很好。但是,老和尚有时会叫我跟大家讲讲话,我想,他最主要的是要让大家知道,圆光寺里住了不少外省的僧青年,正好让我出来做个小广告。

 

后来,老和尚对我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就安排我到苗栗大湖法云寺看守山林。那一段时期,正好让我在山林里每天看书、写文章,《无声息的歌唱》就是伏在那矮小的茅棚里面完成的。

 

我离开中坜圆光寺之后,对智道法师护持我们外省青年人的恩情,一直非常感念,难以忘记。佛光山开山后,曾经邀请她上山来。我记得她很直率地对我说:“佛光山没有地理,前面高屏溪的水都往外流了呀!”我说:“那很好啊!水是法财,水往外流,表示佛法往外流,这是‘法水长流’啊!”

 

让我感到遗憾的是,她在苗栗开山建设净觉院时,我没有力量帮助她,看来,虽然我一向期许自己要过“滴水之恩,涌泉以报”的人生,但对智道法师,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报答她了。

 

未完待续……

 

(注:《百年佛缘》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本栏目版权归上海观察所有。不得复制、转载。栏目编辑:许莺 编辑邮箱 shguancha@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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