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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乡,母语是慰籍,陌生的语言是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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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张熠 2016-09-25 13:09
摘要:母语可以游荡到他乡,而在他乡也必将与母语重逢。

 

9月逼近尾声,外国作家在沪行程即将过半。24日下午,横跨三周的“2016上海写作计划中外作家交流会”进入最后一场,中国作家陈丹燕、黄昱宁,美国作家詹妮弗·黑格、丽萨·提斯利,新西兰作家海蒂·诺斯·贝利与丹麦作家福劳德·欧尔森六位作家汇聚在一起,继续讨论“母语在他乡”这一主题。

 

母语是作家的“归宿地”

 

作家大都有身处“异域”、身处不同语言环境的经历,甚至,他们也在刻意品味异域他乡独具的陌生感和孤独。这不仅因为陌生的语言、环境、经历构成了写作的绝佳素材,也因为他乡的疏离感有助于作家抵达母语、抵达自身。

 

新西兰剧作家、小说家、诗人海蒂·诺斯·贝利

 

在他乡,作家们对语言的感受变得深刻起来。12年前,23岁的海蒂·诺斯·贝利孤身一人来到中国,她接受了一份在惠州一所语言学校教英语的工作,当时她对中文、对惠州一无所知。“经过12小时的飞行,我抵达香港机场,站立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中,生平第一次感到内心极为慌乱——我听不懂,无法交流。”海蒂·诺斯·贝利第一次发现,整个人生都在使用的语言,即母语,在这片被优美汉字所主宰的土地上变得“无能为力”。

 

美国作家詹妮弗·黑格

 

美国作家詹妮弗·黑格也有相似的感受。她在法国度过大三学年,周末时常去图卢兹郊外。“回首在图卢兹的那年,我记得孤独。”詹妮弗·黑格有很多法国朋友,但语言的隔阂使她难以全身心融入各种关系,“所有人际关系都是由语言组成的。在法语中,我是另一个我,说法语时,我感觉更年轻、单纯、天真,也不会讥讽了。——这并非因为我的性格改变了,而是因为有限的法语词汇让我难以传达语言的精妙之处。”

 

“孤独”唤起作家对“母语”阅读和创作的如饥似渴。海蒂·诺斯·贝利给23岁的自己画了一个画像:筋疲力尽、头昏眼花、肩扛超大背包,重压之下走路踉踉跄跄。超重的背包里装满了小说,有狄更斯的大部头,也有凯瑟琳·曼斯菲尔德、詹尼特·弗雷姆的著作,“语言就是我的归宿地。”海蒂·诺斯·贝利说。

 

“在外语环境中用英语创作是一种深刻的经历。”身处法语环境的孤独感使詹妮弗·黑格投入母语写作,“我为了慰藉、为了愉悦、为了内心的陪伴而创作。在纸上我可以用母语完整而准确地传达我所见所闻所感所想,我可以沉浸在文字游戏中,或者像腹语者一样发出我的声音。一时兴起我可以或有趣、或抒情、或夸张、或善于解析。”

 

丹麦作家福劳德·欧尔森(左)与中国作家黄昱宁(右)

 

犯罪小说和历史纪实作家福劳德·欧尔森同时也是一名丹麦高级警务官员,提起“母语在他乡”这一问题,他没有直接作答,而是讲了一个故事。他曾随政府代表团赴喀布尔进行非法移民问题的会谈,最后一站在一个基督教墓地,多年前有位丹麦探险家在喀布尔丧生并埋葬于此。“红红的墓碑在那矗立五十多年了,但完好无损,碑文清晰可辨,用丹麦语写着’始终勇往直前’。”这段经历始终令福劳德·欧尔森印象深刻,“在完全陌生的地方,看到保存完好的那一句话,特别令人感慨。”

 

中国作家陈丹燕 

 

用陈丹燕的话说,当身处他乡的时候,跟母语一起到来的对母国的感受是永远无法被遗忘的,“日本人不管旅行到哪里,都会带他们的蘸料;四川人旅行会带榨菜。我在江南长大,如果可以闻到煮大米的味道,这将是很大的安慰。这就像他乡的母语,有种东西在我们的身体里永远存在,不会被忘记和超越,也不会被替代。”

 

把语言当成音乐来欣赏

 

“异域”不总是孤独的,陌生的语言也能带来惊喜。从印尼、澳大利亚、尼尔利亚到瑞士、巴拿马、墨西哥、新加坡,丽萨·提斯利在身处另一种文化时,会像欣赏音乐一样倾听和品味语言,而不去担心什么是正确的发音、语法规则、或者词汇。“在海地教书时,我需要译者来翻译学术的克劳尔语,虽然我不懂克劳尔语词汇,但不妨当做音乐来欣赏,我把耳中听到的都当成是音乐——这条完整的音轨包括公鸡在远处的打鸣声、孩子们在学校操场上玩耍声、被声音温柔的马达加斯加修女们追着奔跑的声音。”丽萨·提斯利说。

 

美国作家丽萨·提斯利 

 

尽管母语是世界通用的英语,丽萨·提斯利却以音乐为喻,希望能在不同的旋律中感受语言的多元。“我拉手风琴,虽不够好,但声音清晰。如果全世界各种不同旋律都在手风琴上演奏,人们听出里面存在明显差异,那怎么会把单一的手风琴声音在脑海中固定下来变得模式化呢?”正如手风琴上可以有许多不同旋律,语言也是多元、包容的,丽萨·提斯利从这个逻辑出发,去反思人、种族、语言、文化、宗教、政治的一切僵化定论。

 

孤身一人来到中国的海蒂·诺斯·贝利火急火燎地给父亲打电话,要求寄一本语言书到中国,但在书寄到之前,她已找到了解决途径,“我发出’咯——咯——’的声音,来表示我想吃鸡肉;我在食品摊位前举起蔬菜卡;在练习册背面画很难看的螃蟹和明虾,结果有十个员工带我到繁忙的厨房操作间去选择我想要的。”海蒂·诺斯·贝利意识到,在无法用语言沟通的时候,可以找到其他交流方式,“除去语言,我们都是人类,可以用感觉去寻找交流的途径。”

 

作为一名写作者,詹妮弗·黑格热衷旅行,热衷穿梭在不同的语言介质中,“旅行教会我语言的能量和它的不足,要观察那些和我使用不同语言的人们,我就必须用一种更深层的方法来倾听,留心那些之前不会注意到的非语言线索。这个世界没有比身处不熟悉的声音中更令人着迷的事情了。”

 

文学通过语言抵达读者,所有文学家对语言都非常敏感。除了写作,黄昱宁也从事翻译工作,每天思索两种语言如何转化的经历,让她形容自己用于写作的母语“常在他乡游荡”,“很大程度上我的创作都跟我的文学翻译行为密切相关,我用母语写作,但我的母语奇妙地杂糅着翻译问题的影响,这种游荡感有时候让我视野宽阔,有时候又会产生冲突、矛盾、反差,甚至是荒诞感。我在他乡游荡的母语是丰富的,也是孤独的。”

 

正如丽萨·提斯利所形容的,如果世界可以用音乐的五声音阶表示,那么任何类型的音乐都能在“异域”演绎中遇到似曾相识的感觉。语言也是如此,母语可以游荡到他乡,而在他乡也必将与母语重逢。或许“母语”和“他乡”从来不是泾渭分明的。

 

图片由上海市作家协会提供  图片编辑:苏唯  编辑邮箱:1346742052@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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