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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拜单车CEO王晓峰:创业者应该有点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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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查睿 2016-09-13 05:00
摘要:我觉得大家还是要有点底线,这些事情都会被人记住,会成为自己逃不掉的阴影。

这是我第三次采访王晓峰。与前两次相比,这次他忙多了,在北京刚开完发布会,立马飞回上海跟区县谈合作,甚至就在采访时,王晓峰还在忙着面试招聘。刚送走应聘者,他很抱歉地告诉我,一个小时后,广播台的丁丁还要找他谈业务——这是他周六下午的安排。


他的忙碌,换来了摩拜单车的高曝光率,在中心城区的街头,橘红色的车轱辘越来越寻常。拿“冰川思想库”的说法就是:“摩拜单车终于让自行车酷起来了,它让骑自行车成为一件可以谈论的事情。一件产品成为谈资的门槛,比人们想象得要高。”


事实上,除了上海街头,摩拜单车已经在北京铺开了市场,并与同济大学共建 “无车校园”,为同济大学在校师生提供专属优惠价格0.1/10分钟,还在校内设立了25个“推荐停车点站牌”。


与摩拜单车的高调不同,王晓峰本人和这家公司却“隐藏”得很深。媒体对公司的聚焦也多在运营理念的创新上,但公司的更多细节却鲜有人知,我也一再被告知公司的盈利模式、投融资和数据暂不公开。


多数人对王晓峰的认知仅局限于“前Uber上海总经理”,摩拜单车也一度被称为“单车版Uber”。虽然他不置可否,但他的个人风格对摩拜的烙印却显而易见。loft风格的办公室、车库式的装修、还有充满设计感和科技元素的单车……这一切都能看出摩拜身后的美式身影,而这一切跟王晓峰的职业经历紧密相连。


王晓峰已经年过40了,但摩拜单车却是他的第一个创业项目。王晓峰面对“创业者”的身份却很坦然,只是看到关于创业者的负面消息时,偶尔感叹:“创业者还是要有底线,还是要爱惜自己的羽毛。”

谈个人:经历过最传统的快消,也适应了最流行的共享


上海观察:您很少和媒体谈个人经历,我们只知道您在很多大公司呆过,能谈谈您的工作经历吗?


王晓峰:20年前,我在厦门大学读企业管理,等到1997年毕业的时候去了宝洁。在宝洁工作了9年多,认识了一个上海姑娘,就想结婚生小孩,可是那时候的我被宝洁派到北京去工作,所以,我就一门心思的想来上海,跟家人团聚,就寻思着找个上海的工作。


2005年左右,刚好李开复在建Google中国,听说总部可能设在上海,我就去了,我当时面试的时候就在上海,可是等我入职的时候,Google中国的总部放在北京去了。可是我不想走啊,所以我就成了Google在上海的第一个员工,一待就是三年。


上海观察:这个转型挺大的,一下子从最传统的快消,到了最时兴的互联网公司。


王晓峰:对。那时候大家发消息用的手机还是feature phone(非智能机),主要还是靠电子邮件交流。其它企业里整天传Google的办公室有多好,又有零食,又有水果,可以带猫带狗上班,还可以洗衣服,这得花多少钱啊?


我在宝洁工作的时候是一定要穿西装打领带的,传统的500强企业。按照当时常见的做法,一般你从宝洁出来,就会去联合利华、欧莱雅、高露洁之类的公司。但我不想跳槽去竞争公司,所以我干脆就跳出来。


但是我在Google也没有待太久,另一个公司找到了我。这个公司大家听得比较少,中文名叫科蒂,是全球最大的香水制造商,一年有40多亿欧元的销售额,挖我过去帮他们构建团队。


就这样,我从Google出来后又回到了传统行业,干了两年之后Google中国开始出了些问题,李开复离开了,另一票人被Pony(马化腾)挖去了腾讯,其中就有朱会灿,他可是Google图片搜索的发明人,行当里的大牛。在Google前同事的介绍下,我也了腾讯,直到Uber找到我。


Google中国原来有个recruiter(招聘人员),他去了Uber,听说我在腾讯就来找我,并且把我推荐给了Travis(Uber的CEO)。当时Travis是硅谷一号人物,风头正劲,又想进入中国。我跟他见了一面后,就加入了Uber。


我在传统行业和互联网行业里来来回回好几次,差不多20多年就过去了。


上海观察:在Uber做得好好的,怎么又想到创业了呢?


王晓峰:去年秋天的时候,接触了摩拜的几个人,说我们一起来做一家公司,做一件有益于社会的事,一起来帮助解决社会难题,至少成为去解决社会难题的一个主要的推动力量。当时我在Uber也接受了共享经济的理念,这个想法很吸引我。所以在打了20多年工后,终于决心在这么大年纪选择创业。


摩拜单车吸引我的有几个方面的因素。首先,即便外资企业,例如Uber,它们在管理权的下放上已经走在很前面了,但是不管如何,我还是觉得决策不够快,可能有些决策自己做决定,能更快,更有效一些。


当然,这也不是主要原因。最关键是,摩拜这个项目很刺激,特别有挑战性。它不是从硅谷抄来的,它就源自中国,很可能会从中国走出去。这点就足够让我们很自豪。


你再看,在软件方面,差不多每一代都是硅谷引领的。门户是雅虎,搜索是Google,社交就是Facebook,团购就是Groupon,C2C其实是eBay,电商是亚马逊,共享是Uber。每个行当的领军者从硅谷延展到全世界各地。但是硬件,也就是制造业不一样,基本上是中国的天下,从微波炉到电视到冰箱,包括手机都是中国的天下。


在软硬结合这个领域里面,发挥中国制造业的优势,再结合移动互联网,也许能创造出世界级的公司,从中国走出去。


上海观察:你之前在那么多家外企工作过,这些经历对你自己的创业有什么帮助吗?


王晓峰:很多很多。比如说,宝洁当年最强调的一句话“Do The Right Thing, And Do It Right”。怎么来理解?就是你不能不择手段的过来办事,你得有一些你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基于这个原则来做事情。


Uber又是另一个典型,如果这个事情不够疯狂,那你就别做。摩拜单车就是一件疯狂的事情。理论上说,你的还车是不受监督的,你得想到一个接近完善的方案出来,把这个事情做成,很疯狂。


Google是如果你做一件事情,没有产生十个影响,历史不会记住你,你就算了吧。你有没有听过那个著名的故事,早年时候,一大票工程师去找Eric(Google董事长),说现在市面上的邮箱才20M,我们找到个方法做100M的邮箱。Eric就说,要做就做个1G的邮箱,做不到就别做了。所以,他推出的Gmail有两个意思,一个是Google的mail,一个就是有1G的mail。


那一样,人家做的有桩自行车,你把这个桩再做得牢固一些,做得比别人好20%,价格比别人便宜10%。干嘛老干这样的事情?历史不会记住你。我们一分钱广告预算都没有,但是满街都有我们的自行车,我就觉得挺不错的。


谈摩拜;想为上海节省200万平方米土地


上海观察:我发现,摩拜单车4月份上线,才几个月得到了很多区县的支持。


王晓峰:哈哈,因为政府很喜欢我们,我们帮他们解决问题。


跟开汽车相比,每辆自行车能给路面省下9个平方。上海如果有100万人骑车会怎么样, 900万平方米的路面就被省下来了。


自行车项目除了有社会意义外,还能够影响到几乎每个人每天的生活。如果我卖自行车,那我影响的人就少,也很难推动整座城市对自行车的友好程度。


我再举一个例子,现在上海有1200万辆自行车,最起码占了1200万平方米的土地,如果把其中的200万辆自行车处理掉,就可以为上海节省200万平方米的土地,可以修多少绿地?修多少自行车道?但这个事情要有人干,如果有10万辆或20万辆自行车来替代掉200万辆低利用的或者闲置在街头的自行车,是多有意义的事情。


上海观察:您觉得现在摩拜单车成功了吗?


王晓峰:现在离成功还很远,真的是太早了。但是如果谈到快速发展,我觉得最最最关键的是,这个产品是对的,能真正去解决了一些人们未被满足的需求,人们自然会口口相传。另外,这个产品涉及到公共交通和民生的话题,大家自然就会关注了。


上海观察:这条路遇到过什么挫折吗?


王晓峰:当然我们也碰到很多问题,有的根本没预料到。按照同济大学诸大建教授的说法,全世界有800个城市在做公共自行车,都是前三代公共自行车,摩拜开启了第四代,最大的区别其实就是用智能技术的方式替代了传统停车桩。既然前无古人,我们就没法去借鉴,全得靠自己的摸索。


上海观察:比如说呢?


王晓峰:说扫二维码这个事吧。最早的二维码是纸质的,附了一层塑料膜,为了防水。然后我们发现有人会把它撕掉,于是加强背胶,结果发现有人会用刀把它拗开。再后来,我们做了塑料材质的二维,但还是会有人喷漆油涂掉,或者拿打火机烧掉二维码。我们现在在研发金属材质的二维码。


假如有前车之鉴,我们第一代就上金属二维码了。


上海观察:有没有一些意料之外反而促使自己创新的事情?


王晓峰:我再举一个例子,根据最早的研究,国外有桩自行车的利用率很低,因为当用户不能确定目的地是否方便还车的时候,人们就会减少使用,所以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取消自助还车站点,也不设停车桩。后来我发现,可以设一个推荐引导停车的牌子,你可以不停在这个位子,但你有社会责任感,哪怕停车点离你有80米远,你也愿意多走点路,为了让别人更好地找到车子,所以我们就设计了第一代的站牌。


第二代站牌设计成太阳能供电模式,白天充电,晚上发光。这样可以更好的引导人们去还车和找车。后来我们又发现,宝山万达那里信号不好,第三代站牌可不可以放一个wifi?


从第一代到第三代,已经慢慢有些智能的味道了,第四代第五代又能有怎么样的功能呢?但是这个摸索非常快,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上海观察:摩拜单车遇到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王晓峰:我们缺人,我们需要非常棒的人,有理想的人。对小企业和初创企业来说,吸引牛人来这边,是一个很有挑战的事情。


第二个是需要更好地规则和机制。比如有的用户乱停车,有的用户骑车的时候违反交通规则,交警一来,车被扣下,他跑了,然后他还立马把账户里的押金全部退掉。我们找交警,交警要让肇事者来,但是这个人又说没时间。


整个事情都跟用户的教育和诚信体系关联在一起的, 上次蒋卓庆副市长来视察的时候,就提过是不是可以有一个机制,比如与社会征信体系挂钩,这个很值得探讨。但是我相信最终我们还是有一个解决方案的,这个世界上不怕困难,你花时间总归能找到方法的。


谈创业:创业者应该有点底线


上海观察:对于创业者来说,40岁有点大了,选择40岁创业是不是和您性格有关?


王晓峰:年纪大点,想的会周到点,没有晚节不保。我是一个思考比较多的人,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就希望做的事情有意义。我常在想,自己还能活多少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当你离开这个地球的时候,你要留下些什么东西。


莱昂纳多再拿奥斯卡奖的那段演讲,我也别喜欢,看了好几遍。大致就是说,演员们别再为那些不去照顾地球的产品代言了。地球赐予我们阳光、水、食物、土地,绝对不能把它当做理所当然的。你在离开的时候,应该想一想怎么来回馈这个地球,因为你的子子孙孙都会生活在这个地球上。


上海观察:创业从零开始,你考虑过失败吗?


王晓峰:我不担心失败,因为我仔细考虑过,有需求必然就会有市场:人们在短途出行的时候,有些需求是没被满足的。


我今天中午跟人吃饭,在柏悦,结果那个地方在修路,本来想叫出租车,结果叫不到,网约车开进来也很绕,我就找了辆摩拜骑回来,2公里10分钟花了1块钱。别小瞧这2公里,走路要半个小时,打车也要十来块钱,很明显,有一些未被满足的需求摆在那里。


有了需求,找到合适的方法,你就不会担心失败了。而且这不是一个伪需求,不需要你花很多精力去说服人们。骑车这个事情,学会了,一辈子不会忘。只不过很多人已经不骑了,感觉这个车丑,容易丢、不方便、要维护、要打气。你帮他把这些问题解决掉,他自然会回来骑车。你这样来看,风险其实没那么大。干成了呢,这多骄傲啊!


上海观察:初创的互联网公司,创始人在公司里的个人烙印都挺重的。你觉得自己给摩拜烙上有哪些烙印?


王晓峰:目前还没有,如果一定要说,我希望,这是一个永远把社会意义放在经济利益之上的公司。这样才会逼着自己去想一些非传统的方法来做。


上海观察:如果社会利益高于经济利益,那你更愿意定义摩拜是一家NGO,还是一家公司?


王晓峰:这是挺有趣的讨论。我感觉这是一家介于NGO和商业机构的公司,很多东西都是全新的,需要去探索。


比如说最简单的问题,我做自行车共享租赁,需要牌照么?我没有答案,政府也没有答案。还有,我需要提供发票吗?怎么给?是不是要探索电子发票?里面有太多东西需要厘清。所以我为什么一定把自己归为NGO或公司呢?我先把这个事情做了,做完之后,再回头过来想这算个什么。


上海观察:前段时间有“剪电线门”,似乎创业者的负面新闻挺多的,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王晓峰:我觉得大家还是要有点底线,这些事情都会被人记住,会成为自己逃不掉的阴影。我们很珍惜自己的羽毛,不想被其他人放上标签,或是评价别人怎么做,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自由,只是我选择这么做。


上海观察:你们行业内有没有这种恶劣的竞争?


王晓峰:最近抓到一个用喷雾去毁坏二维码的人,就是被我们的用户举报的。举报之后,闵行公安部门非常快地解决了,头一天举报,第二天就被抓到了。背后是有人和组织指使的,要知道,一般人是不会连续干坏事。可能偶尔干,天天干就肯定背后有目的有利益,这种事情都是最开始没意料到的。

 

(题图来源:百度百科 图片编辑:朱瓅 编辑邮箱:shangguanfangtan@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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