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日，白俄罗斯将举行第六届总统选举。届时，全国以及海外使领馆约6000个投票点将完全开放。而在4日，提前投票已经拉开帷幕，以方便无法在“正日子”投票的选民。按照该国中央选举委员会安排，大选结果拟于19日前公布。

此次大选中，现年66岁、执掌国家26年的现任总统卢卡申科，将捍卫他的第六个任期。他的4位竞争对手中，既有“体制内”角色，也有“新型反对派”，尤其是“代丈夫参选”的斯维特兰娜·季哈诺夫斯卡娅正将反对派团结在麾下，可谓势头正盛。

分析人士认为，大选是在复杂的内政外交背景下举行的——受新冠疫情影响，白俄罗斯经济陷入困境；大选举行前，反对派主导的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抗议活动不断升级；33名俄籍雇佣兵被捕一事，令俄白两国关系趋紧……种种迹象表明，卢卡申科面临前所未有的严峻政治考验。

“老爹”来了

白俄罗斯共有约700万选民。半数以上选民参加投票，选举即被视为成立，候选人获得50％以上选票便赢得胜利。否则，得票居前两位的候选人将进入第二轮角逐，获简单多数票者胜出。

该国宪法先前规定，总统每届任期5年，同一人担任总统不得超过两届。不过，2004年全民公决取消了总统任期限制，使总统可以连选连任。

卢卡申科正是在这一法律框架下，长期以来维持着对国家的统治。1994年，身为一家大型集体农庄负责人的他，当选为白俄罗斯首任总统。背负着民众的期望，卢卡申科推动国家一点一点走出苏联解体的阴影——经济上，他摒弃全盘私有化和休克疗法，建立可控的、面向社会的市场经济；外交上，他坚持多方位、有重点的务实政策，与俄罗斯结成政治联盟，反对北约东扩。

受到人民拥护的卢卡申科，在2001、2006、2010、2015年均以超过75%的支持率赢得连任，选民将他与“稳定”划上等号，并亲昵地称他为“老爹”（Батька）。而他也成功地将“国父”形象保持至今。在去年一段采访中，他说自己一生以国事为重，常常忙得像跑轮上的松鼠。但只要身体健康，人民信任，他将继续在总统岗位上尽职尽责。果然，今年的大选，“老爹”又来了。

而对于中国网友，卢卡申科为人所熟悉的可能不在于他的政绩，而在于他一个招牌式动作——到哪儿都带着儿子“小正太”尼古拉。有分析认为，卢卡申科被视为铁腕人物，与尼古拉在一起，硬汉得以展现出柔情的一面，或许这正是“老爹”的外交策略。

8月4日，卢卡申科发表国情咨文，一定程度上被视为他的选纲。在外交上，他主张秉持多元化、可预测的政策，既与俄交好，又与美欧、中国建立伙伴关系。在内政方面，他提到白俄罗斯对一两个国家的高度依赖使自身处于不利地位。由于不公正的国际贸易价格、高息贷款，白俄罗斯5年损失了95亿美元。因此，国家正在实施有关战略，包括建立新的能源基础设施，争取让这些因素的影响在2025年前降到最低。他还提出未来5年把民众工资翻一番，并完成农村现代化目标。

“老爹”慌了？

相比前几次以高票胜选，卢卡申科今年的连任之路，能否平顺如昨？不少外媒认为，今年竞争将比以往更为激烈。不妨先从他的4位对手说起。

这4个人是：两位男士——“说实话”运动领袖安德烈·德米特里耶夫、企业家谢尔盖·切列切尼；两位女将——前议员安娜·卡诺帕茨卡娅、独立派候选人斯维特兰娜·季哈诺夫斯卡娅。

上海社科院上合研究中心秘书长李立凡指出，这次的反对派恐怕不是“陪跑者”那么简单，因为除了“体制内”角色（德米特里耶夫）、技术派人士（切列切尼），出现了所谓“新型反对派”（以季哈诺夫斯卡娅为代表）。

德米特里耶夫在2010年和2015年的总统选举中曾领导过反对派竞选总部。尽管他也批评当局，但批评言辞十分平和，并拒绝参加抗议当局的活动。切列切尼的头衔是白俄罗斯社会民主党党首，但似乎没有“混个脸熟”，选民都对他不太熟悉。“这两位人物估计掀不起什么风浪。”李立凡说，“外界都把卢卡申科的选战概括为‘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战争’。”

来认识一下两位女将。卡诺帕茨卡娅，2016至2019年间曾在国家议会任职，她被认为是反对派中的亲西方代表，主张远离俄罗斯、废除俄白同盟条约。至于季哈诺夫斯卡娅，她本想安安静静地做个英语、德语教师，只是因为身为知名博主的丈夫被捕，才无奈“替夫出征”，成为本届大选的“黑马”。她所代表的势力比较亲俄。

目前，4位候选者中，风头最劲的要数季哈诺夫斯卡娅。因为在几位知名反对派人物因各种原因失去参选资格后，反对派势力“合流于”季哈诺夫斯卡娅麾下。7月30日，明斯克举行了支持季哈诺夫斯卡娅的反政府集会，参与民众多达逾6万，是1991年以来白俄罗斯国内最大的政治集会。有媒体甚至评论，白俄罗斯民众对她的支持完全不逊于卢卡申科。

季哈诺夫斯卡娅提出的选纲也非常“犀利”。她说如果选举获胜，她愿意只做一名过渡总统，承诺在担任总统后6个月内再次举行“公正的总统选举”，到时候自己则主动让贤。此外，她还“计划”未来举行全民公投，让民众决定是否重新施行1994年宪法。如此架势，铁定是跟“老爹”杠上了。

英国考文垂大学政治分析师巴尔基·贝罕认为，几位意想不到的挑战者被证明非常擅于调动支持——民众花几个钟头，排1公里的长队支持反对派，折射出精英阶层对政权的不满程度越来越高。在压力之下，卢卡申科6月解散政府，替换了总理等人选……可以说，总统的紧张情绪正日益增加。

“‘老爹’显然慌了。”俄罗斯自由电台说，他曾请求民众“让他拯救国家”，并承诺“一两年内我们能解决困局”。但如果选民不再给他这个机会，该怎么办？

“老爹”稳得住吗？

华东师范大学白俄罗斯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中国人民大学-圣彼得堡国立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副主任王宪举表示，卢卡申科面临的形势比以往更复杂。

第一，经济形势堪忧。由于白俄罗斯是出口导向型经济，对俄罗斯经济依赖度较强（对俄贸易约占50%），因此一旦全球遭遇经济困境，或者俄罗斯经济不景气，白俄罗斯就会跟着遭殃。路透社数据显示，过去十年内，白俄罗斯GDP平均每年增长不到1%。

“白俄罗斯经济活力不足，与该国经济制度也有关，自由化市场化程度较低。”王宪举说，外资欠缺、外债增高、效率低下，拖累了国家发展，也引来民众怨气。

第二，白俄罗斯政府对新冠疫情的应对让选民不满。疫情在欧洲暴发以来，白俄罗斯一开始不够重视，拒绝封锁边境及实施禁足令。卢卡申科本人甚至在疫情高峰期间出席活动，放出“伏特加和桑拿能抗病毒”的惊人之语。在确诊自己是无症状感染者后，他也依然“心大”。如此态度受到选民指摘。

第三，卢卡申科受到国内反对派“逼宫”，也让部分民众产生“审美疲劳”。此外，33名俄籍雇佣兵被捕一事，令俄白两国关系趋紧。白方认为雇佣兵与季哈诺夫斯卡娅的丈夫勾结，企图干涉大选。俄方对此否认，并要求释放公民。

尽管卢卡申科面临一些不利因素，但王宪举认为他可以“涉险过关”。第一，26年来，白俄罗斯政治、社会形势基本稳定，国内虽积累了问题，但不像乌克兰等国那么尖锐。从外部来看，俄声称不干预白政局，对卢卡申科是有利因素。第二，反对派虽然有新特点，但与前几次一样没能形成足够合力，况且季哈诺夫斯卡娅毫无执政经验。所以卢卡申科依然“有戏”。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所长孙壮志认为，卢卡申科连任几无悬念。第一，白俄罗斯整体政局稳定，卢卡申科个性鲜明强势，他个人及其家庭在白俄罗斯社会中认可度较高，由他主导的国家治理模式确保了中央执行机构、强力部门、地方机构均在掌控下，所以反对者可能在大选期间造成小规模动荡但难以翻盘。第二，西方国家由于疫情自顾不暇，不愿对亲西方反对派加大投入，外部势力干涉较小，有利于政局稳定。

民调也认为，卢卡申科能“有惊无险”。白俄罗斯分析中心（Ecoom）7月14日和7月28日发布两份民调结果，分别显示有69.4%和72.3%的受访者支持卢卡申科。

不过，李立凡认为，考虑到季哈诺夫斯卡娅支持率在近几天蹿升，社交媒体的推波助澜，以及白俄罗斯面临的空前内政外交挑战，结局究竟如何还要看投票结果。“黑天鹅事件也是可能发生的。”

王宪举说，无论卢卡申科能否当选，未来白俄罗斯领导人都将面临一系列内政外交挑战，包括为经济注入动力、带领人民战胜疫情，以及实行多元外交政策。

几位专家指出，俄罗斯在2014年后经济困难，外交秉持实用主义原则，“亲兄弟明算账”，对白俄罗斯的能源供应提高要价，再加上两国在俄白联盟问题上观点不完全一致，因此矛盾增多。但白俄罗斯毕竟与乌克兰不同，与俄罗斯的历史渊源和依赖度都比较高，不会随着选举而突然逆转，未来的外交仍将以俄罗斯为主导。同时，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在今年2月访问了白俄罗斯，推动两国关系正常化。而中国也是白俄罗斯特别倚重的合作伙伴，在“巨石”工业园、互联网经济、绿色经济、旅游开发等问题上，白方寄希望于同中方合作，促进国家的经济转型，提升有竞争力的高科技行业比重。相信多元外交、实现国家利益最大化，会成为未来领导人精心布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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