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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梁鼎芬为何放走黄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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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陆其国 2014-12-07 06:02
摘要:梁鼎芬一生,曾先后上疏弹劾李鸿章和袁世凯,若再联系他对黄兴的态度,不少人会由此肯定他在政治上的正直立场。但历史人物的性格从来不会这么简单。

黄兴是晚清著名的革命党人,在同盟会中的地位仅次于孙中山,也是辛亥革命的领袖和先驱。然而,如果没有当年恩师梁鼎芬放他一马,恐怕整个民国历史都会改写。

 

梁鼎芬(1859—1919),字星海,号节庵,广东番禺人,自幼有“神童”之誉。此人21岁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后因上疏弹劾李鸿章,得罪慈禧,以妄劾罪降五级,并贬出京,前往广州。后成为张之洞幕僚。张创办两湖书院,梁被聘为书院院长,黄兴就是在此期间成为梁学生的。

 

梁、黄二人,虽为师生,但政治立场、观点迥然不同:梁尽管曾被贬,但维护清王朝统治的决心始终顽固不化。而黄兴是坚定的革命家,一生奔走革命,尽管与孙中山在某些事情上看法不一致(比如1906年冬,孙、黄为选择国旗一事曾发生严重冲突),但并不影响黄兴拥护孙中山。甚至在章太炎等人因孙中山在接受日本人资助,欲倒孙拥黄时,黄兴坚不接受,并力劝大家同心同德,拥戴孙中山。梁启超因此赞誉黄兴,谓“有民国斯人其人”。

 

这样的一对师生,日后分道扬镳,各奔前程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然而,当黄兴遭到清政府通缉,困境之下寻找援助的对象,居然是政治立场、观点已日趋与自己相左的梁鼎芬。而昔日恩师的决定也和黄兴的预期相符——放过了他,还施予了援手。

 

梁鼎芬放黄兴一事,见于《凌宵一士随笔》,昔日的两湖书院院长时任湖北按察使,那天深夜,梁鼎芬家里突然闯来一位不速之客,此人即是从两湖书院学成出去的黄兴。黄兴当年就因其“能文工书”深得梁鼎芬器重和赏识,以至“恒以国士目之”。所以当湖广总督张之洞打算派人前往日本考察教育时,梁鼎芬毫不犹豫推荐了黄兴,并得到张之洞认可。

 

令张之洞、梁鼎芬始料不及的是,后来成为清王朝“掘墓人”骨干的黄兴,那次日本之行,除了考察日本学务外,最大收获就是“其革命之思想即基于斯时”。黄兴回国以后,即“致力革命事业”,并很快成为一名职业革命家,屡屡领导策划反清行动。

 

黄兴之所以会冒险求助于梁鼎芬,是因为此前领导策划广州起义失败,他被清政府通缉,自知待在国内十分危险,因此想前往日本,一来可暂时避过清政府通缉,二来那里毕竟有革命同志,可以在那里筹措下一步行动。然而前往日本需要钱,这正是黄兴眼下所缺的。以他当下的险恶处境,找谁谁危险,找谁谁为难。正是在这一背景下,黄兴想到了梁鼎芬。以他对梁的思想及性格的了解,即使梁不愿帮助他,也不致于会出卖他。于是,这对昔日师生就这样面对面坐在了一起。

 

看着眼前这位曾经器重和赏识的学生,梁鼎芬先是指责黄兴辜负了昔日的教诲和期望,接着又试图说服黄兴,“称颂大清功德,劝其(黄兴)改节”,并表示,只要黄兴洗心革面,从此向着朝廷,他会去向朝廷陈情。

 

不过黄兴还是让梁鼎芬失望了,他申明了自己的立场:“惟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既已许身革命,万无易节之理。今日至此,生死惟命。”,“种(民)族大义,革命原理。复谓察民心国势,清运将终,师盍亦早自为计乎”。这分明是学生在给老师上政治课,还要提醒昔日恩师,要为自己今后出路着想。

 

梁鼎芬只得长叹一声,说,“士各有志,余亦不再费词。从此子为子之革(命)党,余为余之大清忠臣,各行其是可也。” 于是黄兴告别了梁鼎芬,离开湖北。两天后,梁鼎芬才向湖北全境发出通告:“风闻革命党首黄兴,潜来鄂境,应严缉务获。”此时黄兴早已远离湖北。

 

梁鼎芬一生,曾先后上疏弹劾李鸿章和袁世凯,若再联系他对黄兴的态度,不少人会由此肯定他在政治上的正直立场。但历史人物的性格从来不会这么简单。

 

事实上,他曾根据张之洞授意,暗中干预、压制梁启超等维新志士倡言民权与改革;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慈禧、光绪仓皇逃往西安时,梁主张向“两宫”进呈方物,以此获慈禧好感。日后果然受到“两宫”召见,提升了官阶;到1903年,当拒俄、拒法浪潮波及湖北,两湖高等学堂(即前两湖书院)部分学生积极投身爱国运动时,还遭到梁鼎芬阻挠,梁放话“就使以东三省送给俄人,以广西送给法人,尔等亦不必干预”。甚至开除停课演说的拒俄派学生。

 

纵观梁鼎芬一生行事,其实更接近于一介投机文人,甚至就是一个迂腐夫子。如梁在光绪入葬时,曾坐在地宫里想给光绪陪葬;见此不成,又执意要为光绪守陵三年,每天扛着锄头给墓地莳草种树。1916年梁当上废帝溥仪师傅后,抱着有朝一日做复辟王朝功臣的幻想,受命在毓庆宫行走,每日一丝不苟地为溥仪撰写“起居注”,还在侍讲日记里吹捧溥仪“真英主也”;在张勋复辟闹剧中,梁又抱病前往总统府,劝黎元洪退位归政清朝……

 

所以,梁鼎芬之所以放走黄兴,无非是他认同儒家传统师生伦理道德的体现罢了。然而,即便在他的恩师、即于他有“提携”之恩的张之洞面前,他也表现出了投机的一面。

 

张之洞是饱学之士,喜欢和读书人交往,遇到梁鼎芬,自然喜不自禁。张之洞随意提及自己刚读过的书,梁均能侃侃道来。其实,梁鼎芬此前已买通张之洞身边的工作人员,得到张之洞的读书情报,然后有的放矢做足功课再去见张之洞,使张之洞认为梁鼎芬“学问如此渊博,重信不疑”,从而“延为宾客”。

 

粱追随张之洞长达15年之久,从广州到南京再到武汉,成为张之洞最得力的幕僚之一。《凌宵一士随笔》记载,“张之洞督鄂时,于属官最倚信者,一文一武,文为梁鼎芬,武则张彪也。”后来梁鼎芬官至武昌知府,张之洞向朝廷力荐梁鼎芬担任封疆大吏,在奕劻和袁世凯那里碰了壁,张之洞还深感遗憾。

 

然而,梁鼎芬最后还是与张之洞渐行渐远,直至最后和张分道扬镳。这与此时出现在他身边的一个人物极有关系,此人即是端方。

 

据记载,“端方督楚两年,贿赂公行,畅所欲为,梁鼎芬又阿谀之”,当时张之洞调任在京,端方还四处散布“湖北吏治败坏十四年矣”,使“南皮(张之洞)大怒,端(方)不自安,调苏抚。去之日,梁鼎芬于黄鹤楼立纪念碑”。端方否定梁鼎芬恩人的政绩,临走前,梁鼎芬居然还为此人立纪念碑,这事深深激怒了张之洞,大骂梁鼎芬是伪君子,高友唐说他入张之洞幕府十三年,“南皮(张之洞)每论事,极和蔼,从未见其声色俱厉如此者,殆亦文人好胜之心,不克自持耶”。

 

然后,大概是为了做出某种补偿,趁张之洞离鄂在京期间,梁鼎芬又率人为张之洞建生祠,其本意当然是为了让张之洞高兴。谁料又是弄巧成拙。刘禺生《世载堂杂忆》记其事道:梁鼎芬“为张之洞建生祠于洪山卓刀泉关帝庙址。电达北京,之洞阅之大怒,急电责节庵及鄂人云:‘卓刀泉为明魏忠贤生祠故基,忠贤事败,拆去生祠,改建关帝庙;今建予生祠于上,是视我为魏忠贤也。予教育鄂士十余年,何其不学,以至于此。速急销弭此举,勿为天下笑’。”以梁鼎芬的阅历和广博,他难道会不知道他选中的生祠地与明代奸臣魏忠贤的渊源?

 

纵观梁鼎芬种种投机之举,他无非是想在一心效忠的大清王朝谋得更高官位。没想到,王朝命运大势已去,辛亥革命不久爆发。他视若性命的辫髪也被黎元洪一刀减去。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本文编辑:章迪思 编辑邮箱:shguancha@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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