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写|房屋被淹、水稻绝收，安徽鹤毛遭百年一遇洪水，上海消防搜救至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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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作者：邬林桦 2020-07-21 08:59

摘要：“对我们来说，这是最好的消息。”

51岁的郑义站在土堆上，高卷起裤腿，浑浊的洪水刚好漫过小腿的一半。他的身旁，来自上海的57名消防指战员和11艘搜救艇整齐装备，即将进入他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庄，搜寻是否有未转移的被困乡民。

只是，望着眼前的洪泽，他有些犹豫：曾经“闭着眼睛都不会找错地”的鹤毛镇，那户人家是否就在他手指的方向？

7月19日16时24分，鹤毛镇杨塘圩出现溃坝，高涨的西河水倒灌入圩，小镇鹤毛转眼已成“泽国”。7月20日凌晨4点50分许，上海消防救援总队跨区域增援攻坚专业队分别抵达安徽省芜湖市鸠江区、无为市和三山区驻勤点。短暂休整两个小时后，几乎彻夜未眠的指战员们随即进入勤务模式，和前来驰援的解放军和武警官兵、当地干部群众，共同奋战在抗洪抢险一线。

溃坝

“非常非常意外，我们杨塘圩有上百年没溃坝过了。”7月19日下午，鹤毛社区居民郑义站在家门口，看到西河河水不断奔涌向不远处的农田。

“我一看情况不对，觉得肯定要决堤，因为太快了那个水涨的，没见过涨这么快，流的好急好急的。”郑义说。

圩堤的四处，缺口洞开，泥土塌陷，溃口越开越大。喷涌的河水愈发凶猛，撕裂溃口，继而吞噬了半人高的水稻，离房子越来越近了。

来自上海的消防指战员整装待发（上海消防救援总队供图）

这是一个圩田交错，地势低洼的小镇，长江支流西河、郭公河环绕而过。6月以来，安徽芜湖持续降雨30多天，加之受长江上流来水影响，7月18日11时54分，长江芜湖站水位12.68米，超警戒水位1.48米，距历史最高水位仅0.19米。7月19日，全长25公里的芜湖无为市鹤毛镇杨塘圩出现多处塌方，高涨的河水迅速倒灌入圩。

郑义赶紧叫老婆孩子一起拾掇家里值钱的物什，往二楼转移。短短半小时，河水已经灌进了镇里的主干道。

溃堤发生后，鹤毛镇政府立即组织人员，挨家挨户上门，要求居民转移撤离。转移出来的居民，不少人到邻县投亲靠友，更多居民被集中到镇里几所学校安置点进行安置。当晚，鹤毛镇约4500名常住居民完成转移，等待洪水褪去，重拾家园。

洪水漫过水厂前的街道（上海消防救援总队供图）

尽管邻河而居，但郑义少有遭遇洪灾的经历。他只听老人讲过最严重洪灾发生在1954年，“他们说那年圩堤都塌了，死了好多人。”这段历史，当地确有记载。1954年，长江流域梅雨期多次出现持续性暴雨，形成全流域性特大洪水。芜湖长江水位均超过历史最高水位（1931年）；芜湖长江水位在警戒水位以上的时间有100多天。

那之后，芜湖也遭遇过大大小小的洪灾，但至少在郑义的记忆里，世代生活的鹤毛镇从来没有遇过今年这么大的水。

坚守

郑义把老婆和孩子转移到了邻县的岳父家，“地势高，够安全”。然后，他独自回到了鹤毛，成为一名坚守家园的抗洪志愿者，承担巡视、加固堤坝，提供水文信息及协助抗洪抢险等任务。“这是男人应该干的活。”

昨天下午，鹤毛镇的男人们聚到一起，准备和上海的消防救援队伍搭乘搜救艇入村，在长江2号洪峰过境前，进行最后一次地毯式搜索。

出发前准备的救援艇整齐排列（上海消防救援总队供图）

“今年种的水稻都被淹了。”“我家的也没了。”行动前的待命时间，郑义和邻居黄成文望着被洪水淹没的农田，不时叹息。

芜湖盛产大米历史悠久，自三国时就兴建水利，围湖造田，素以“江南鱼米之乡”著称。鹤毛镇同样水土丰沃，很多老百姓都靠种植水稻维生。

即便洪水来袭，大家最挂念的，还是家里的粮食和蔬菜。

洪水来之前，郑义家的20亩中稻刚进入灌浆期。“如果没有这场大水，再过一个多月就可以收成了。”

“不怕你笑话，那天回到看到田里的稻子全部被淹掉了，我眼泪水一直流。”黄成文边指边比划着说。

粮食绝收，是这场洪灾给鹤毛镇带来的普遍厄运，也是洪水退去后，居民重拾生活面临的最大困境。鹤毛镇政府工作人员林永升告诉记者，目前当地粮食和蔬菜作物受灾面积约8800亩。

被洪水淹没的街道（上海消防救援总队供图）

“老天要下雨，没办法。现在就盼洪水快点退去，还赶得及种晚稻。”郑义又展现了他口中“男人”的一面。

更大的难题需要黄成文去面对，他家的老屋被洪水冲垮了。旁边的人宽慰他，政府会帮忙的，也许能换到城里安置。黄成文却满脸不乐意。“房子塌了，但是我的地还在，慢慢想办法吧。”

郑义理解邻居对于小镇的眷恋，除了可能不适应城市的生活节奏，更饱含一位老农民对土地的眷恋。“这也是我回来的原因，这片土地是我们的根基，离不了的。”

搜寻

“咱一个老乡跟一艘搜救艇，帮我们上海来的消防指战员们指路，一道搜寻是否还有受困家中的群众。”昨晚6时10分许，鹤毛镇政府工作人员指挥着郑义、黄成文等抗洪志愿者，跟上海消防救援力量配队进行人员搜寻。

3个小时前，驻守无为市的上海跨区域增援攻坚专业队三分队，接到搜救指令，立即派出57名消防救援指战员、8辆消防救援车和11艘救生艇，火速赶往鹤毛镇集结。到达现场后，上海消防救援队立即与当地抗洪防汛人员对接，并派出航拍队伍对搜救区域进行侦查绘图，水上搜救专业队则进行船艇组装。

夜色中，消防指战员向受灾区域前进（上海消防救援总队供图）

晚上6时30分，消防救援指战员完成所有准备工作。由于镇内公路都已被洪水淹没，运输车辆无法将搜救艇运往村庄附近，只能在较远的被水淹没的公路附近放艇。放艇前，排除水中电线、路边围栏等主要潜在危险，随着夜色四合，消防指战员乘坐冲锋艇，在手持光源的照射下，4组8艘救援艇依次从无为市040县道向受灾区域前进。

在洪水中放艇搜救人员，对专业要求极高。由于洪水淹没的地方往往水下情况不明，所以既要时刻注意天气情况，也要时刻注意水下情况，确保安全。在前方探路侦查艇的哨声指挥下，搜救艇绕开树木、杂物等障碍物，一路前行。碰到水草、渔网较多复杂地带，就关闭马达，划桨前行。

晚上9时25分许，1号搜救艇在洪拐村的一处田埂上，发现一位不停摇晃手电的村民。搜救艇立即加大马力。经询问得知，原来这位村民的家人都已经全部撤离，他是留下看护的抗洪志愿者，家里地势高也有船，所以留守在此，负责为相关部门提供水文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