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日，一名因违反美国对伊朗制裁而被美方治罪的伊朗人回国，成为美国与伊朗交换的又一名在押人员。伊朗外交部7日表示，愿意与美方继续“换人”。

伊朗法尔斯通讯社报道，马吉德·塔赫里8日抵达德黑兰霍梅尼国际机场，受到伊朗外交部官员迎接。塔赫里持伊朗和美国双重国籍，是名皮肤科医生，住在美国佛罗里达州。美联社报道，美方指控塔赫里企图向伊朗出口一种用于疫苗研发的过滤器。美国检方声称，这类用具出口需要特许，因为可用于制造生化武器。

塔赫里去年被定罪后入狱服刑，今年4月获保释出狱。美国司法部以“特殊外交政策利益”为由撤销了对他的拘捕令。

塔赫里回国前几天，伊朗释放美国退伍军人迈克尔·怀特。怀特4日从伊朗首都德黑兰飞抵瑞士苏黎世，而后回到美国。

罕见示好

这不是美国与伊朗首次换囚。

奥巴马政府时期，两国曾互释多名囚犯；去年12月，两国曾分别释放一名在押人员。按照彭博社的说法，特朗普政府把解救海外人质视为外交政策重点之一。自2017年以来，白宫已解救40多名关押在朝鲜、委内瑞拉等地的人质；特朗普去年9月任命的国家安全顾问奥布莱恩长期担任国务院人质事务特使。

但此次“换囚”备受关注的原因在于，过去一段时间，由于特朗普政府“极限施压”，不断追加制裁，美伊关系剑拔弩张；今年1月，美方击杀伊朗高级将领苏莱曼尼，导致两国关系陷入近年来最低点；即使在疫情期间，严厉制裁仍在继续。

“释放囚犯为美伊两国开启了罕见的对话。”法新社称。路透社认为，本轮“换囚”释放出伊朗愿意保持对话的信号。白宫一名发言人承认，怀特的获释可能会给美伊关系带来契机。

饱受抗疫和抗议夹击的特朗普，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提振人气的机会。4日，他第一时间发推文宣布消息，还赶在怀特转机期间通话慰问；5日，他再次高调“感谢伊朗”，并发出谈判邀请。“迈克尔（·怀特）回来了，太好了……感谢伊朗。不要等到美国大选之后才做大交易（a big deal）。我将获胜，现在你们会得到更好的协议。”

美国舆论质疑，总统大选前夕对伊朗晃“胡萝卜”？《纽约时报》认为，特朗普的提议明显是在制裁升级、外交孤立和军事威胁无效的情况下，向长期对手讨要“外交大礼包”。

“自2019年5月以来，特朗普对伊朗一直是声色俱厉、极限施压、全面封堵，丝毫没有因为疫情而放松制裁。”宁夏大学中国阿拉伯研究院院长李绍先指出，在这样的背景下，两国“换囚”以及特朗普罕见示好，难免引发诸多猜测：就像当年美朝关系一样，美伊关系也可能出现戏剧性改善？

中国前驻伊朗大使华黎明认为，“换囚”本身并不意外，伊朗与美国自1979年断绝外交关系以来，私下沟通渠道始终畅通。眼下，特朗普一心一意想挣选票，换回美国退役军人对其选情会有帮助。但也必须看到，美国的对伊政策仍很强硬。维持强硬也是特朗普巩固票仓、迎合铁杆支持者仇伊心理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美国并没有缓和对伊关系的真正意愿。

“我认为，两国关系不会出现戏剧性逆转。”李绍先说，因为横亘在美伊之间的是不可调和的结构性矛盾，美国不能容忍伊朗伊斯兰体制在中东如此重要的地区长期存在、不断扩大影响。自伊朗40年前建立这一体制以来，美国从没有放弃过更迭其政权的努力。即使是奥巴马时期调整对伊朗策略，但本质并没有改变。

保持耐心

不出所料，特朗普的“感谢”和“邀请”在伊朗国内不受待见。

“你上任时我们已经有一份协议了。”伊朗外长扎里夫5日在推特上回应，“你的顾问们（大多被解雇了）下了一个愚蠢的赌注，现在将由你决定什么时候‘修复’它（伊核协议）。”伊朗总统鲁哈尼的顾问阿什纳也在推特上“喊话”：“你将在11月3日下台，我们知道这点。所以你需要提供比奥巴马多得多的东西！”

7日，伊朗外交部发言人穆萨维由伊通社发布声明，语气更为温和含蓄，大致传递三层信息：其一，伊朗已准备好与美国交换更多囚犯；其二，伊朗从未离开过谈判桌；其三，如果美国感到“后悔（repents）”，想弥补对伊朗造成的伤害并取消所有严酷制裁，美国有机会重返伊核协议。

外界普遍认为，此番表态绵里藏针：尽管伊朗就“换囚”态度积极，但在其他问题上依然保持强硬。李绍先认为，对于特朗普的示好，伊朗领导层不为所动。外长发推特挖苦美国，其他高官也持调侃态度。因为伊朗领导层对美国的企图看得非常清楚。无论务实派还是保守派，都首先忠于伊朗伊斯兰体制，都不会轻易投降、屈服于美国。

历史也反复证明，美国随时都会对伊朗“变脸”，不变的只有利益优先。2019年12月7日，伊朗与美国互释一名来自对方国家的在押人员。然而不到一周后 ，美国便围绕伊朗核导项目制裁相关企业；不到一个月后，美国就击杀伊朗将军苏莱曼尼。2016年1月15日，伊核协议迎来“执行日”；1月16日，美伊“换囚”。然而1月17日，美国政府便宣布制裁与伊朗导弹计划相关的企业和个人。

引人注意的是，伊朗高层的回应似乎标志着其对美态度发生转变。“近几个月来，伊朗有意缓和与华盛顿之间的剑拔弩张，比如减少其代理民兵对驻伊拉克美军的袭击、通过谈判互释囚犯等。但近来，随着美国民调的变化，上述态势出现动摇。”《纽约时报》指出，考虑到民主党候选人拜登曾参与2015年伊核协议谈判，伊朗人有理由认为：如果拜登当选，伊核协议有可能重建。

“过去20年，我们的外交政策非常务实。”伊朗外交政策专家盖斯·戈霍里希（Gheis Ghoreishi）说，现在伊朗采取战略耐心的态度，看看11月美国大选会发生什么，看看特朗普会不会连任。

“十月惊奇”？

最近数周，抗疫不力、经济崩溃和抗议浪潮都让特朗普备受煎熬。他的民意支持率正在迅速下降。《华盛顿邮报》提醒道，如果再加上一个刺激因素——一场进一步证明他无能的外交危机，他可能就要一劳永逸地与11月再次当选说再见了。这可能不仅仅是拜登支持者的想法，也是一些美国对手的想法。特朗普三年来的“极限施压”给了伊朗和朝鲜制造“十月惊奇”的足够动机。

美国的伊朗问题专家对“极限施压”有着惊人一致的看法：成果寥寥。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中东事务高级主管迈克尔·辛格（Michael Singh）认为，“极限施压”给伊朗政权造成前所未有的经济痛苦，但尚未产生任何有利于美国利益的结果——没有结束或有意义地阻碍伊朗的地区活动，也没有引发伊朗的政治不稳定。美国捍卫民主基金会伊朗问题专家鲁埃尔·格雷希特（Reuel Marc Gerecht）认为，几乎可以肯定，伊朗最高领导人会在11月前有所行动，也可能攻击一些更重要的目标。伊朗上月向委内瑞拉运送石油已显示了德黑兰的大胆和好斗。

舆论担心，三年的“极限施压”已让德黑兰没有什么可失去了。在11月前的五个月里，伊朗政权还会选择默默忍受制裁吗？华黎明认为，双方开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美国近期发起类似击杀苏莱曼尼行动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特朗普在国内麻烦缠身，疫情和抗议都没有解决。但在美国大选前，双方缓和关系几乎不可能。

“在美国的高压封堵、伊朗国内处境艰难的情况下，伊朗发起挑衅或者说冲破困境的动力是非常足的，这也是今年中东形势异常危险的地方。”李绍先指出，美国方面应该会较为慎重。特朗普邀请伊朗谈判，可能也是想制造类似“金特会”式的象征性见面，提振选情。但伊朗人看得很清楚，又怎么可能在这时助他一臂之力。“伊朗人现在就等着他下台，他们可以跟拜登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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