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国务卿蓬佩奥6月4日发表声明，警告美国投资者警惕中国公司财务“欺诈”。他表扬纳斯达克近期要求收紧中企在美上市规则的做法，暗示这应当成为美国以及世界其他交易所的“榜样”。

美国财经网站CNBC认为，此番言论表明，特朗普政府希望让一些中企更难在中国以外的交易所进行交易。证券市场监管可能成为中美摩擦的新引爆点。

“小动作”不断

近一个月以来，针对中企在美上市监管问题，美国“小动作”不断。

5月18日，纳斯达克向美国证交会（SEC）提交一份关于收紧上市规则的提议。知情人士告诉路透社，尽管纳斯达克不会在规则调整中特别提到中国公司，但此举主要出于对中企“缺乏会计透明度”“由内部人士持股”等方面的担忧。知情人士还透露，新规则将要求中企首次公开募股（IPO）募资额达到2500万美元，或者至少是上市后市值的四分之一。

时隔两天，逆风再起。美国参院于5月20日全票通过《外国公司问责法案》，包含两点内容：第一，如果外国发行人连续3年未能遵守美国上市公司会计监督委员会（PCAOB）的审计要求，将被禁止在美国交易所上市。第二，外国发行人须披露：是否为外国政府所有或控制。

法案的内容，显然与中国现行审计保密规定及国有企业情况相互冲突。法案发起人共和党参议员约翰·肯尼迪承认，此举针对中国。

目前，法案还在美国国会过堂，未交总统特朗普签署。在特朗普周四发表的备忘录中，他呼吁在60天内发布建议，保护美国投资者免受中国发行人的影响。而在上周五，特朗普表示将责成专门工作组研究在美上市的中企的不同做法。

市场分析人士认为，已经有议员在众院提出一份与问责法案内容相似的法案。考虑到美国两党对证券监管问题意见趋同，以及特朗普和SEC对该问题的重视，预计法案中的部分内容会被批准成为法律。

“更严厉”为哪般？

舆论分析指出，美国对中企在美上市表现得“更为严厉”，既与长期以来两国证券监管分歧有关，又受到特朗普对华施压政策等因素影响。

“SEC与中国政府就审计问题的斗争，长达10年之久。”《金融时报》等媒体指出，“今年4月，有着‘中国版星巴克’之称的瑞幸咖啡身陷财务造假丑闻、股价剧烈下跌后，监管方面的隐忧愈加凸显，也让美国国会的对华鹰派人士得到更多口实。”

长期以来，美国国内要求加强中国在美上市企业透明度的呼声不绝于耳，其中就包括去年3月首次提出的《外国公司问责法案》。PCAOB曾表示，它无法检查188家中国发行人的审计报告。一位美国高级官员日前表示，他希望SEC能重新审查2013年与中国签署的一份谅解备忘录，备忘录包含了允许中国发行人不提交审计文件的豁免条款。

然而，一些专业人士呼吁，在要求中国发行人遵守“美标”时应当谨慎行事。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政府关系高级主管安娜·阿什顿表示，美国的监管要求与中国政府执行的国家机密规定相冲突。“这看起来像是鼓励中国政府修改法律的一种方式。”

业内人士指出，根据中国证监会、国家保密局等部门规定，审计工作底稿等重要档案，应存放在中国境内。境外证券监管管理机构不得在中国境内直接进行调查取证活动。未经主管部门同意，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擅自向境外提供上述资料。中国证监会认为，美国的一些做法是将证券监管政治化，忽略了中美长期加强审计监管合作的事实。

除了中美在审计方面的固有分歧之外，特朗普的大国竞争理念也让金融监管成为其对华施压的新战线。

“这是美国对华的另一条战线。在特朗普政府将疫情暴发归咎于中国之前，中美经济冲突就已经升级。”《华盛顿邮报》说，“纽交所和纳斯达克此前曾反对美方威胁中国企业退市的想法，但它们受到美国政府越来越大的压力。”

还有美媒指出，全球最大的两个经济体已经在贸易、技术、疫情、香港问题上争吵不休。如今，这场争端正蔓延到一个具有破坏性的新领域——金融。

“逼退”中企不明智

道琼斯公司旗下媒体“市场观察”网站指出，人们质疑美方对中国发行人设限是否明智，因为一旦付诸实施，可能损害美国家庭的储蓄回报、金融部门的利润以及美国经济的全球竞争力。

据高盛集团数据，在美上市的中企累计市值约1.2万亿美元，美国机构投资者和其他投资者持股各占25%和30%，平均每天约有80亿美元的股票易手。

“市场观察”指出，中石油、中国电信、阿里巴巴、百度……个个都是充满活力且利润丰厚的上市公司。试图迫使中方服从美国的制度，并不是一个优先政策，因为美国的证交所、投行和资本管理公司都喜欢中国公司在美国上市。

文章提到，过去15年，中企一直主导着全球的IPO，而美国的证交所也一直与伦敦、新加坡、香港、上海和深圳的交易所激烈竞争。随着总部位于美国的公司IPO数量稳步下降（从上世纪90年代初的每年300家左右下降到最近的每年不到100家），中国公司对美国证交所的吸引力越来越大，更不用说美国投行通过中企在美上市赚取丰厚佣金，赢得主场优势。从这个意义上讲，中企“摘牌”可能意味着美国投资者失去良机。

事实上，美国投资界已经注意到中企撤离美国证交所、中概股回归中国市场的迹象——继阿里巴巴去年在港交所二次上市后，网易6月2日宣布启动香港IPO，预期6月11日起在港交所交易。京东集团则于6月2日通过上市聆讯，向港交所网站递交了初步招股书。百度公司也曾公开表示，“如果是一家好公司，上市的选择就会非常多，而且不局限于美国。”

除港交所外，上海证交所、伦敦证交所也被视为中概股“逃离”华尔街后的重要备选。《金融时报》说，中国政府试图让初创企业在上交所的科创版上市，并希望通过“沪伦通”等机制实现上交所与伦交所的互联互通——符合条件的两地上市公司，可以发行存托凭证并在对方市场上市交易。

位于新加坡的金融服务机构Global CIO Office的首席执官加里·杜甘对彭博社表示：“伦敦和法兰克福过去都曾试图吸引中国小型企业到那里上市。但我预计美股中资巨头是安全的。我不认为美国当局会把事态升级到让中国大型企业赴美上市都面临风险的地步。”

还有分析人士表示，美国的举动短期内会打击中企在美上市的人气，但潜在破坏力究竟多强，要打个问号。一方面，美国当局很难证明中国公司受到政府控制，另一方面，由于美国市场在规模、资金流动性和交易便利性上存在吸引力，中国发行人可能不会轻易退市。不论如何，“逼退”中企将导致“双输”局面——美国投资者损失利润，中国企业耗费私有化退市、再上市等经济成本和时间成本。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在于双方应当继续就金融监管进行沟通与合作，按照市场化、法治化原则处理相关问题，共同保护投资者合法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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