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日，马来西亚政坛又一次“地震”——总理马哈蒂尔向最高元首递交辞呈，他领导的土著团结党同时宣布退出四党执政联盟“希望联盟”。当天，包括7名内阁成员在内的11名议员也宣布脱离执政联盟中最大的政党人民公正党。一朝之间，执政不到两年的联合政府土崩瓦解。

2018年5月，92岁高龄的马哈蒂尔率希望联盟以“全民海啸”的声势把执政60年之久的马来民族统一机构国民阵线（巫统）赶下台，马来西亚变天。

如今不到两年时间，马国政坛又风云突变。分析人士称，马哈蒂尔并非真辞职，而是以辞职谋权力重组，人民公正党主席安瓦尔恐无望“接班”出任总理。这是马来西亚政治变局的第二幕，动荡局势远未见顶。

逼宫

周一的“地震”其实早有预兆。就在刚刚过去的周日，各政党的一连串密会预示着马国政局将有异动。

据马来西亚《新海峡时报》报道，巫统、土著团结党等多个主要政党23日各自开会，但没有公布议程。人民公正党内，副主席穆罕默德·阿兹明·阿里的团队当天也举行碰头会。这一罕见动向引发媒体对政局突变的猜测。

果不其然，高潮一幕就在周一下午上演——马哈蒂尔递辞呈。据说，马哈蒂尔出此下策情非得已，因为他遭执政联盟内部最大政党人民公正党的“逼宫”。

路透社引述当地消息源称，由于遭到“逼宫”，总理马哈蒂尔想解散执政的希望联盟，重新组建政府。据称，人民公正党一直向马哈蒂尔施压，要求其给出何时“传位”人民公正党主席安瓦尔的时间表。

“这次变局的导火索其实可追溯到马哈蒂尔与安瓦尔在上周五希盟会议上的摊牌。”中国社科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研究员许利平说，当时，安瓦尔领导的人民公正党要求马哈蒂尔明确给出交权时间表，这也就是外界所称的“逼宫”。

安瓦尔在23日晚则公开指责人民公正党内出现“叛徒”，与土著团结党私下合作，有意联合前执政党巫统等势力重新组建政府，将他排除在新一届政府之外。

路透社援引消息人士的话报道，土著团结党和人民公正党部分成员当天会晤巫统成员，商讨组建新的执政联盟，支持马哈蒂尔继续出任总理至5年期满。

“逼宫”、“密会”、“叛徒”、“结盟”，这些戏码似乎都指向一个主题：马哈蒂尔打“辞职牌”的背后是一出马来西亚版的“宫斗剧”。更确切地说，是马哈蒂尔与安瓦尔之间长达十多年的恩怨纠葛。

上世纪90年代，在马哈蒂尔首次担任总理期间，安瓦尔曾是副总理，也是马哈蒂尔最有力的接任者。但两人之后在政治上产生分歧，关系交恶。马哈蒂尔解除安瓦尔的副总理职务。1999年，安瓦尔因腐败和鸡奸罪被判入狱，他坚称指控是出于政治动机。

2018年5月，为了推翻前总理纳吉布的执政，双方冰释前嫌，联手“倒纳”。

按照《海峡时报》的说法，双方其实在大选前达成了权力移交的协议。马哈蒂尔承诺，若希盟执政，他将担任总理两年，等政局稳定后交棒给安瓦尔。这意味着权力交接应该在今年5月左右举行。

后来，一切如愿以偿。希盟赢得大选，马哈蒂尔出任总理。他还特赦了安瓦尔，被视为为后者接班铺路。双方也一度互释善意，安瓦尔表达对马哈蒂尔的全力支持，还说“为了拯救国家，我选择原谅”。马哈蒂尔也一再承诺会按时交权。

但是，去年12月，马哈蒂尔口风发生变化。他说可能会继续在任直到2020年以后，以便让国家在今后十年内成为“完全发达”的国家。这似乎暗示他在2020年5月两年任满时不会“让位”。当被问及安瓦尔会否是接任者的最佳人选以及他是否认可安瓦尔时，马哈蒂尔说，基于过去的经验，他不能保证谁是最佳。

“马哈蒂尔与安瓦尔虽然在2018年大选时短暂和解，但那是为推翻纳吉布的权宜结盟。事实上，两人在上世纪90年代结下的梁子始终未解。”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南亚东南亚及大洋洲研究所副研究员骆永昆说，马哈蒂尔的最新举动说明，他无意交权给安瓦尔，而是谋求组建新的执政联盟，递辞呈只是寻求权力重组的方式，并不是说马哈蒂尔真的辞职。

脆弱

按照流程，马哈蒂尔递交辞呈后，将由最高元首作出决定，究竟是重组政府，还是解散国会重新大选。分析人士预计，重新大选可能性不大，因为不到两年时间，举行两次大选，政治成本太高。更有可能的结果是允许重新组阁。

据马来西亚星洲网报道，马来西亚最高元首将召见222名马来西亚国会议员，拥有112名议员的支持者便能出任马来西亚总理领导组阁。

骆永昆认为，从目前形势看，马哈蒂尔依然能获得主要政党的支持，能拿到国会多数席位，最后坐回总理的位子。

消息人士告诉路透社记者，即使没有安瓦尔势力，土著团结党等政党也已争取到重新组建政府所需的超过112张议员赞成票。

马来西亚媒体称，马哈蒂尔最新组阁计划是，领导土著团结党联手5个党派筹组新政府，包括前执政党巫统、砂捞越政党阵线、沙巴民兴党、伊斯兰党，以及人民公正党副主席阿兹明派系在内的部分成员。同时，希望联盟将改名为国民联盟，新执政联盟成员名单最早在24日晚宣布。

许利平认为，2018年的政治变局是第一幕，今天发生的一切是第二幕，但是政治动荡远未走到尽头。希望联盟虽改称国民联盟，但是换汤不换药，还是各政党重新分化组合，新联盟可能比旧联盟更脆弱。

“之所以两年不到时间，政局两变，与执政联盟内部争议不断、难以团结整合有关。”许利平说，首先，执政联盟缺乏执政经验。虽然马哈蒂尔当过22年总理，执政经验丰富，但是内阁部长大多没有经验，互相需要磨合。其次，执政联盟内部，虽然四政党都想改革，但政治理念存在差异，较难融合。比如马哈蒂尔领导的土著团结党更多地推行维护马来人利益的政策，被以华人为主的民主行动党视为种族政治而竭力反对。

还有分析称，政局不稳也与执政联盟的糟糕表现有关。

马哈蒂尔的上一任期政绩亮眼。马来西亚经济发展迅速，贫困率大幅降低。马哈蒂尔把马来西亚打造成新兴发展国家，也因此被誉为马来西亚的“现代化之父”。但最近几年，马来西亚的经济状况不尽如人意。本月中旬，马来西亚央行发布的数据显示，由于棕榈油、原油和天然气产量下降，以及全球贸易冲突导致的出口下滑，去年四季度GDP同比增长3.6%，创10年最慢增速。

执政联盟内部矛盾重重、国家经济疲软不振，最后都“变现”为惨淡的支持率和选举成绩。马哈蒂尔政府在上台不到一年时间支持率跌去一半，在近期举行的5场补选中也接连失利。“联合政府的政治命运一直在走下坡路。”半岛电视台称。马哈蒂尔上月警告，如果不停止内斗、及时推动改革，希望联盟的执政生命可能只有一届。

在许利平看来，现在虽然重组政府，但碎片化、利益分化的本质并未改变。比如将巫统纳入联盟，由于马哈蒂尔对纳吉布的贪腐丑闻穷追不舍，双方关系能否融洽？伊斯兰党主张在马来西亚建立伊斯兰国家，也遭其他政党反对。“新执政联盟是否有利于马来西亚的政治稳定将充满不确定性。”许利平说，不过，马来西亚政局变动不会影响中马关系平稳发展的大方向。

悬念

随着马来西亚政局重新洗牌，马哈蒂尔的接班人问题也留下悬念。

新加坡《海峡时报》分析，马哈蒂尔递交辞呈属于“战术性操作”，可能“以退为进”，在确保自己能留任总理的同时，排除安瓦尔“接班”的可能性。

许利平和骆永昆也认为，马哈蒂尔递交辞呈，另寻政党结盟重组内阁，意味着他已抛弃安瓦尔，两人关系彻底破裂，权力交接将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目前，从种种迹象看，马哈蒂尔似乎更看好安瓦尔在人民公正党内的对手、现任经济部长阿兹明，他可能在新内阁中被安排在副总理的职位。

事实上，马哈蒂尔此次下决心递交辞呈，一定程度上也是阿兹明“推波助澜”。骆永昆说，安瓦尔所说的党内“叛徒”指的就是阿兹明。他与安瓦尔分道扬镳，率其派系中人“跑路”，投向马哈蒂尔阵营。

人民公正党24日宣布开除两名党内高层人士，包括副主席阿兹明。

但许利平认为，现在判断谁会接棒马哈蒂尔为时尚早，接下来还要看各方政治势力的博弈，“马来西亚将掀起政治动荡的第二波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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