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7日凌晨，演员高以翔在录制浙江卫视户外综艺《追我吧》过程中突然倒地，经抢救无效去世。节目官方微博昨日中午宣布，高以翔为心源性猝死。消息一出，舆论哗然，观众、粉丝愤怒喊话“别录了”。与此同时，光鲜华丽的聚光灯背后，综艺节目高强度录制、通宵录制的痛点也暴露于公众面前。

“为什么一定要熬夜录制？”事发后，在某电视台担任综艺节目导演的“余余”在朋友圈写道，“从业5年，希望行业内少点‘可以但没必要’的事。”

余余告诉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一旦综艺项目开始立项，熬夜就在所难免。这种体力的消耗不止于艺人，节目工作人员更无法拒绝熬夜。“朋友圈同行中，最常看到的状态就是，你看到过凌晨3点、5点的北京/上海吗？大家好像每天都是这样，看着太阳慢慢升起。”余余希望，这件事能给行业带来反思、带来改变。

事情持续发酵，综艺《追我吧》的节目难度和强度成为热议焦点。有网友形容，节目是用梅花桩、飞檐走壁、徒手攀爬考验每位录制明星的身心，“但演员毕竟不是专业运动员，拿艺人的弱项去挑战素人的强项，真的有必要吗？”

余余介绍，综艺节目的录制总体而言“比较累”，但如《追我吧》这么大的体力消耗很少见。“节目组和艺人的合约里都会写好录制几小时，正常情况下一般会控制在8小时左右。有时候是一次性连续录两三天，或者做二休一。从早上一直录到凌晨的节目总体比较少，但确实存在，尤其是很多棚内节目，很爱晚上才开始录制。”

尽管合约在前，但正式开始录制后，几乎每一个环节都会delay（延时）。从艺人时间的统筹，摄像、灯光的安排到设备、舞台调度，几乎难以按时间表走。在跟拍过的几档综艺节目中，余余曾遇到因设备出问题，摄制组与艺人一同等待了三四个小时，最后录到凌晨三四点的情形；也曾遇到为了凑某位艺人的时间，录完回酒店已是凌晨5点的情况。“相对来说，户外真人秀灵活性更强；但大型棚内节目，既要统筹棚内导播、机位、灯光，又要协调所有嘉宾的时间，最后你会发现，往往就是在一个相对晚的时间结束。”

网友“呆若木一”发微博说起参与综艺录制的经历：“录过最可怕的综艺是去年，乱到什么程度呢？赛制都是导演现场讨论的，全场几十个选手几百个观众就在那等着，一录就是十几个小时。今年又是一档，我下午三点进去，凌晨三点扛不住回家了。后来一问，艺人都录到早上六点，带着妆、闻着劣质装修的刺鼻味道，太苦了。”余余也坦言，除了艺人与工作人员，参与录制的现场观众也十分辛苦，“如果艺人下午1点来录，观众早上10点就要集合。他们要配合节目组欢呼、尖叫、举灯牌，一坐十几个小时。”

冗长的录制时间，与节目组工作效率的低下、无序不无关系。“录过的综艺不少，其实好的节目组，在人手足够、流程规范的情况下，本来可以做到不让嘉宾、观众过度劳累的。”“呆若木一”说，“所有人手不足问题都是因为不肯花钱招人，流程混乱造成的时间浪费，都是不肯招更专业的人来进行精细管理。总之背后都是贪婪和压榨。”

“归根结底，这个行业的效率没有想象中高。”余余说，行业门槛不算高，以致于从业者素质参差不齐，“特别是大型综艺录制，人一多，效率就会降低，就会拖延时间。”另一个直接原因是成本。“节目组的预算只能要来这个艺人一天的档期，但又想要多点艺人的内容，那就只能熬夜拍、通宵拍。”余余感慨，“如果市场健全一点，如果资金充裕或艺人报价能降低一点，一天内容可以分成两天拍，大家也就不至于每天熬到大脑放空。”

每年线上、线下几百档综艺，身处舆论漩涡的艺人也不见得轻松。由于工作关系，余余接触过不少“爆红”的艺人。“联系拍摄时，你会发现他们的档期真的很满。能给我们的时间，都是半天、一天挤出来的。”她说，“当艺人处于商业价值高峰之时，经纪公司就想充分利用。艺人既要抽时间拍综艺、拍广告、接商演，还要为多个活动站台。艺人火了，本身需要通过频繁的活动维持曝光率，观众也希望在镜头下多看到他们。”所谓“娱乐”，实为所有人的共谋。正如网友“小语”所说，很多关于行业规范性的讨论被艺人的高报酬与光鲜亮丽的外表所掩盖，剖析行业乱象并非为谁辩护，“作为粉丝、追星族中的一员，我们只希望行业能走向理性。”

高以翔离开了。除了说一句“再见，王沥川”，我们更希望，行业的改变从此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