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来自时尚杂志的特稿，引爆了互联网创投圈：《17岁CEO王凯歆：风口少女的神奇与孤独》。这位少女出生于1998年，要到今年8月才成年。但现在，她已经拿到了A轮投资，公司估值6000万元；自己则从普通高中辍学，在深圳穿名牌衣服、住高级酒店。

特稿作者则是90后。笔法明褒实贬，对浮躁的创投圈颇为不屑。

然而，90后大战95后，这个世界，似乎已经没30岁以上的人什么事了。

后喻社会

杂志上的王凯歆，戴亮蓝色假发，穿最时髦的MOSCHINO衣服，颜值不差。中考前她就在QQ空间上卖东西，据说月入超过一万。模式简单到发指——在淘宝上选出自己觉得不错的产品，买下来，再在QQ空间卖给同龄人。

拿到风投开的“神奇百货”，还是这样极其简单的模式，只是规模扩大了几十倍。17岁的少女自信满满地从高中辍学，自信满满地招聘了一堆比她年纪大的人，自信满满地站在投资人面前甚至电视台节目上，说要卖东西给95后，自己才是最了解95后的人——

王凯歆的指示对同事来说，仍旧没有太多辩论的余地。她据着自己的年龄来说话：“我是95后，我最懂95后。”开发手机应用的时候，王凯歆一定要添一个倒计时功能，购物车里的货品二十分钟里不结算，就会自动清空。王凯歆说：“95后就喜欢给人打一拳的感觉”。（摘自《17岁CEO王凯歆：风口少女的神奇与孤独》）

不少大人对这套很是受用。说实话，有几个80后用过QQ空间？别提年纪更大的了。但大家很焦虑，因为腾讯不停地出报告，说你们都在用的微信迟早不吃香，过几年谁还看微信公众号？95后小朋友们都用QQ，都在QQ空间玩呢。王凯歆懂用QQ空间的人，你懂吗？

也就是前几年，这种事是没人害怕的。小朋友过家家嘛，还能翻了天去？但果然有人翻天了。开始是90后的马佳佳、余佳文，现在连95后也出来了。而且，果然有人为他们埋单，果然他们赚到了钱和名声，果然买单的人也跟着获利！

大人们的心态，从“不相信”、“看不起”，变成了半信半疑，渐渐又有不少人变成深信不疑。有人说这是一个“后喻社会”。顾名思义，前喻社会是年长的人教年轻的人，后喻社会就是年轻的人教年长的人。越老越落伍，越年轻懂越多。有投资人直言，最喜欢投90后，35岁以上的不投。

这也是不奇怪的。首先是消费时代，消费者才是第一，想赚钱必须懂消费者。消费者不分男女老幼，跨代际的理解的确困难。

其次是信息时代，知识传播分享的速度、范围都远超过去，以往必须通过考进某一级别的学校才能学到的知识，如今多半能在互联网上轻松甚至完全免费地找到；大量的新鲜的知识还在不断滋生——这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年轻人还学得快些。

在这个多少年来都流行说“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的古老国度，刺刀见红的一线战场上，年轻已然成了最有说服力的资本。

太老的，等不起

毕竟是年轻人，有些行为让看好他们的投资人也匪夷所思。比如王凯歆招人时实行的“颜值一票否决制”：

王凯歆招人讲“相由心生”。负责人事的王康威记得，有应聘者在外面干等了两三个钟头，凯歆去觑了觑，径直跟王康威说，太丑了，95后的公司怎么能招颜值这么低的人。……应聘者在外面听见，起身就走。王康威一包火：“长得太丑了不面，太矮了不面，长得太黑不面，有痘痘的不面，年纪太大的也不面。你要我怎么给你招这个人。”（摘自《17岁CEO王凯歆：风口少女的神奇与孤独》）

这些事说出来贻笑大方，但与小王同学拿到风投就住高级酒店，一连请了三名助理，提出诸多不合理要求令下属频频辞职的种种行为相比，也不算什么严重的过错了。有人质疑，投读过大学的90后还能理解，投这个高中辍学，不是什么天才又自视甚高的少女，到底是什么考虑？

上面说的，懂QQ空间和用QQ空间的那些人，算是一个重要的理由。还有个理由就比较心机，神奇百货的投资人表示，一看是95后就投了，因为“相信这个创业者的年龄很容易吸引媒体”。还有什么要考虑的？“95后”本身就是招牌，能造话题、吸眼球，媒体不用招呼自己就会靠上来。几年前投马佳佳的人肯定也有这个考虑。会说比会做重要，会秀比会说还重要。这个时代，有什么比注意力更稀缺的呢？

更何况，“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如火如荼，蓬勃的创业市场早已形成了独有的规则。“天使轮看人，A轮看产品”，人是难得一见的易于炒作的未成年少女，产品则面对“大人们恐怕不懂的95后小孩”——这些要点，王凯歆轻松符合。

还有的说法是，早期投资者大多是广种薄收，生怕错过每个风口，投的是成功概率。而从概率上来说，越年轻，意味着日后的道路越长，试错的成本越低。投资人愿意等待创业者成长，但要看他/她有没有成长的空间，太老的，他们等不起。

时代焦虑症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焦虑症。而这样的焦虑，也恰好完美映衬王凯歆创业项目的特点：门槛很低、热度很高，附加值很低、话题性很高。神奇百货有点像服装的买手店，靠买手的品味来帮用户快速过滤出符合要求的东西。

但问题是，今年，第一批00后就满16岁，可以合法持股了，他们若宣称更懂00后，王凯歆怎么匹敌？

如果说创投圈有泡沫，率先挤掉的恐怕就是这些。只是，泡沫未破前，资本并不介意多放一只鸡蛋在别的篮子里，谁知道到底是哪个篮子中奖？而且，没准可以连篮子带鸡蛋一块儿卖掉呢？索性先把泡沫吹吹大。上一趟车错过了，这一趟车不能错过；上一趟车没错过，这一趟车就更没理由错过了。

毫无疑问，照着这个逻辑，焦虑会一波接着一波来。年轻人总是韭菜般一茬茬地生，技术革新照着摩尔定律越来越快，“车、马、邮件都慢”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当人们质疑王凯歆时，她已经享受到了同龄人无法想象的权力和虚荣；当人们哂笑起如今没了声音的马佳佳余佳文，他们“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之多也早已远胜普通人。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到今天更是颠扑不破。

可以想象，今后单凭胸口一个勇字就出来闯天下的年轻人，会越来越多，这不是一篇两篇报道，或是人们的一句两句劝阻就能改变的。他们会有好运气和坏运气——好的被人们知道，坏的就像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过。

是的，没有存在过是最坏的结果。某种意义上，无论神奇商店结局如何，王凯歆早已成功；或者说，她在无意中已经把握住焦虑的大人们的命门。

嘿，焦虑的大人，你对这个结果满意么？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本文编辑：朱珉迕 编辑邮箱：shzhengqing@126.com  题图来源：网络  题图编辑：项建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