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黑龙江省小兴安岭腹地的伊春，曾为新中国建设贡献了重点国有林区1/5的木材。2011年这个“老林场”停止森林主伐，2013年又全面停止商业性采伐。

传统的森林资源型城市停伐以后如何转型发展？伊春给出的答案是全域旅游，试图将原先“收个门票”的观光游模式变成休闲度假模式。近日，第二届黑龙江省旅游产业发展大会在伊春举办，伊春站在了全域旅游的前列。

采伐到禁伐

从1948年到2000年，半个世纪高强度的林业开发给伊春这座城市留下了深刻记忆。

五营国家森林公园的导游李春玲自称是一个“林三代”。祖父抗美援朝时随林业三师来到伊春开发小兴安岭。父亲则赶上了当地林业资源开发的高峰。

她父亲是个典型的东北伐木工人，性格直爽，说话大嗓门。伐木大多在冬天，那时父亲早出晚归，通常只带一顿干粮，渴了就抓一捧积雪。传说林区本有规定值班不能喝酒，但刘少奇有次去林场视察，看到林场工作环境太过寒冷，特意嘱咐一定要给林业工人供应些白酒暖身。

童年时，李春玲家院子后面就是大片的红松林。在她的记忆里，那时候“谁采的木材多，谁就是劳动模范”。每年冬天，公路上运送木材的货车一车接一车向南驶去。有数据统计，1948年至1999年，伊春林业施业区共400万公顷，累计为国家建设提供木材2.7亿立方米，占全国重点国有林区的20%；累计上缴利税、育林基金等300亿元。

那时候，年幼的李春玲只知道红松材质好、用途广，国家很多重要的建设项目都要用到家乡的红松。

李春玲指着一根手指粗的红松告诉记者，这棵树目测树龄超过30年。

伊春的天然红松林占中国50%、世界30%以上，被称为“红松故乡”。林业开发初期，伊春有120万公顷原始红松林。2003年，伊春的红松林面积仅剩不到6万公顷。李春玲介绍，五营森林公园这片红松林当时还是作为红松种子林的一个采集基地得以保留。

2000年，国家正式实施天然林保护工程，木材产量大幅调减。也在那年，李春玲回到不久前获批的五营国家森林公园当导游，从而了解到红松林更大的生态价值。

小兴安岭的红松林不仅保持水土能力强，而且有复杂的生态多样性，保留着刺五加、胡桃楸、北五味子、狗枣猕猴桃、紫椴等第三纪的古老植物。此外，红松林是地带性顶级群落，漫长的周期里演替出了复杂的生态系统。有种说法是，红松林破坏后的恢复期要长达2000年。

老林场的新业态

伊春开发初期的林业工人并非不懂生态保护。

今年66岁的刘养顺是伊春的“林二代”，1972年参加林场工作。那时，伐木的规矩是在一大片林场，只挑出三、五根木材采伐，而且要伐大的留小的、伐坏的留好的。

无奈当时木材需求量大，林场架不住年年采伐。“一片林子，今年采几根，来年又采几根，渐渐就采光了。”刘养顺回忆，以红松为例，每年采的木材越来越小。从最初采伐两人合抱粗细的木材，最后采到直径仅30公分的木材，再小就不能用了。

伐木工一般每组10人左右，按体力分锯手、拉木、放木、打枝等不同工种，工人们各司其职。刘养顺是放木材的工人，每天用形似吊车的架杆机器把木材放到货车上。用他的话说，这项工作最“埋汰”，因为常年沾染机器油污。90年代，他因为一次事故被机器砸了腿而提前退休。因为工作危险，生产事故在林场非常普遍，林场退休的工人大多带着老伤。

刘养顺的退休生活从2016年改变。5月习近平总书记在黑龙江考察调研期间，来到伊春上甘岭区的刘养顺家聊家常，了解停伐后林业工人的生活。刘养顺回忆，当时总书记问他退休金多少，他说2000元。总书记嘱咐他说你身体还挺好，得继续努力干点什么。家里商量以后，就依托着临近上甘岭溪水国家森林公园的优势在自家开了农家院。

刘养顺揭开自家锅盖。

现在，刘养顺的小院已经成了当地的网红农家院，一年有十几万元经营收入。在民宿业态的启发下，这片昔日的老林场打通了周边景区醉蝶花谷、溪水国家森林公园和溪水民宿的整体连接，打造了多种特色民宿。记者走访了几家民宿，一家民宿的老板告诉记者，她是山东人。几年前来溪水度假，觉得这里风光秀美，便在不久前和丈夫搬到溪水开了民宿，主打亲子游。

转型深度游

8月26日，黑龙江省旅游产业发展大会开幕式上，省长王文涛在致辞中特别提到望游客在伊春“深呼吸、深睡眠、深度游”。转型深度游，是为了留住客人。

单一的森林旅游特色和各景区之间的同质化，长期以来是伊春旅游的一大痛点。为举办这次旅发大会，伊春本地企业密集开设了一批休闲度假项目，包括观光小火车、木艺研学游、民宿、汽车营地观光廊道、冰雪小镇、恐龙公园等。其目的就是将伊春原先“收个门票”的观光游模式变成休闲度假游模式，让客人在伊春停留下来。在伊春停留下来，才能让游客食在伊春、住在伊春、玩在伊春，消费在伊春。

有景区工作人员介绍，从前的旅游线路通常只有两天，把客人紧赶慢赶拉到几个森林公园玩一天，看到的都是差不多的景色，路上还要花费大量时间。这也就是很多游客诟病的“上车睡觉，下车拍照”。若按新线路走，因为新增了团建、研学、民宿等多种游玩项目，行程会延长至5-7天，体验却更好。

记者注意到，此次旅发大会，伊春用新建的休闲度假项目和原有的原始森林景区串起了多条旅行线路。四季都有对应的特色线路，每条线路都是为期一周左右的深度游。材料介绍，如今伊春把森林生态旅游产业作为转型主业，突出全域，拓展全季，发展冰雪游、避暑游、森林游、湿地游、边境游，以旅游带动本地森林食品、林都北药、木业加工、绿色矿山等优势产业发展。2018年，伊春接待游客和旅游收入较2015年增加一倍，生产总值同比增长6%，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8.3%。

未来，伊春的深度游能给游客带来多大程度的特色旅行体验，或将成为这片小兴安岭上的“老林场”能否成功转型的关键因素。这或许也将成为老工业基地转型发展的样板。黑龙江曾提出“举办一届旅发大会，提升一个大会举办地”的目标，值得继续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