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耕地，多年来都是乱石瓦砾，种不了庄稼，这可怎么办？”来自奉贤区西渡街道灯塔村鸿宝2组的村民张老伯近日向市民服务热线12345反映，自己承包的耕地中，有7亩的土地长达9年一直处于荒废状态。“并不是不愿种，而是这块地底下全都是水泥石块石柱等建筑垃圾，没办法种庄稼。”据村民了解，这些石块多年前由周边市政和商业设施建设工程遗留下来，至今一直没能完全搬离。

为何这些建筑垃圾会长期堆放在耕地上？“解放热线·夏令行动”记者对此展开调查。

7亩耕地杂草丛生，下面埋着石柱石墩

灯塔村所在的西渡街道，是奉贤区最早推进农村城镇化的区域。灯塔村地理位置优越，北部紧邻黄浦江上游，距离开通不久的地铁5号线西渡站仅1公里多，与西渡街道一批批现代小区接壤。

7月26日上午，记者沿着西闸公路往西行驶，刚过“洪宝小洋房”小区西侧，路边的隔离带出现了一块缺口，正是鸿宝2组村民张老伯承包的耕地入口。清风徐徐，一色碧绿的稻浪映入眼帘，张老伯的5亩田都种植了水稻。为了方便查看水稻长势、及时浇灌，张老伯还在附近建了个简易棚舍用作临时休息场所，并在田间圈养几只鸡、鸭和羊。今年的水稻长势不错，张老伯十分欣慰。但令他头疼的就是，相邻的7亩地，一直处于杂草丛生的状态，不能耕种。

△被堆积建筑垃圾的另一侧农田能够正常地种植水稻。

乍一看，这块地比水稻田高出了近1米。拨开一人多高的杂草，记者首先看到一辆生锈废弃的手推车，脚下则出现大量大小不一的砖块，数量令人吃惊。这边灰色碎石和红色砖瓦混合散落一地，那边则有西瓜大小的石块，或平滑或尖锐，不少石块内还嵌着半截塑料管道。再往耕地中心走，硕大的圆柱状、石墩状水泥块横亘在田头，周围遍布村民用锄头刨开的土坑和挖出的碎石瓦砾。

△鸿宝2组的7亩土地中遍布石块瓦砾。

△大型石柱石墩露出冰山一角。

“地下都是这么大的石块，拖拉机都拉不动，不知道如何处理。”由于没有土壤打底，4棵移植过来的核桃树枝干都出现了干裂的迹象。记者也随机选了一块地挖开，竟挖出了若干玻璃片、打火机和瓦片。种植水稻是不可能了，居民只能自行“局部还耕”，见缝插针地种植蔬果，比如茄子、番茄、毛豆等比较容易生长的农作物。张老伯抱怨称，这些蔬果相比一般田地产量要少。

35亩耕地已成公益林，大石块随处可见

这不是第一块被用来倾倒建筑垃圾的耕地。离灯塔村鸿宝2组约100米的鸿宝15组，紧邻西闸公路边的35亩耕地也是一片“乱石区”。

村民将记者领了过去：现场并非荒废，而是一片平整的公益林，林地整体高出路基二三十厘米，主要种植着冬青树、桉树。因为铁丝网阻隔，记者无法进入。但隔着铁丝网，也能看到地表上随处冒出来的石块，体量都不小。铁丝网边上还有一口荒废的灌溉井口，显示出曾经耕作的痕迹。

△鸿宝15组的35亩土地被改建成公益林，依然乱石林立。

村民称，原先这块地因为沟壑纵横，被村民挖做鱼塘养鱼。2010年村委会决定堆放建筑垃圾，石块不仅将鱼塘填平，还堆成了小山包。2016年左右，村委会又平整了这些建筑石块，但由于无法用于种菜养鱼，遂种上了公益林。

鸿宝15组村民李老伯称，这35亩乱石地属于村里的“机动地”（预留的集体农业用地，流转须经村委同意）。他拿出自己的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证，证上显示其确权的个人土地面积有2.4亩，而整个村的机动地达43.28亩。李老伯称，村里的机动地相比一般的耕地收成略差，但日常也是交由村民种植。而如今，35亩机动地已彻底丧失了耕种的价值。李老伯感到气愤的是，当初自己并未被通知会堆放这么多建筑垃圾，也不知道会堆放这么久。耕地无法种植后，虽然自己每年能拿到每亩1200到1300元的补偿，但心里并不情愿。

△村民拿出的土地证上显示，堆放建筑垃圾的地块属机动地，即预留的集体农业用地，流转须经村委同意。

村委会回应：堆放建筑垃圾曾拿过补偿

灯塔村村委会为何会让耕地成为堆放建筑垃圾的场地？又是否能实现还耕？

村委会一名负责人告诉记者，这些建筑垃圾来自2006年到2007年之间的两次重大工程，即5号轨道交通线桥梁建设以及地铁口的连城商业广场建设。工程需要渠道去堆放和消纳建筑垃圾，因而找到了灯塔村村委。村委会便物色了村里未种植水稻、收成不佳的35亩农田，给上述工程用来处置建筑垃圾。整个过程中，有口头让生产队队长通知村民，但没有征询过村民意见。村委会因此收到两个工程共计45万元，作为堆放、消纳和补偿费用。这些钱随后全部分给了村民。

岂料，建筑垃圾的数量超出预期，35亩农田堆完后仍然不够。连城商业广场方面要求村委会再找一块地，并口头承诺这次只是“临时堆放两三个月”。随后，2组的7亩土地再次被征用。堆放了多达近1000立方米的建筑垃圾，足足有五六米高。而且，“言而无信”的连城商业广场堆完后便做起了甩手掌柜。村委会屡屡联系连城商业广场将建筑垃圾运走，始终没有结果。堆放近五六年后，村民投诉强烈，村委会不得不自掏腰包进行部分推平和转移处理，因资金不足，无法彻底处理。

“如果村民坚持要求还耕，那村委一定会支持清理这些建筑垃圾。”但村委会考量的是，如果村委投入大量资金去转移这些建筑垃圾，损失的还是集体资产，该负责人向记者表示。

尽管堆放建筑垃圾的初期为灯塔村带来了一笔不小的收益，但此举破坏了耕地，损害了村民的土地权益，长远来看更得不偿失。追根溯源，对于村委会来说，要检讨的是当初的决策过程。村委会应当反思如何改进基层工作的程序规范，尊重民意，畅通渠道，通过合法合规的经营运作，让村民有实实在在的获得感；而两家重大工程的施工单位，也应当对建筑垃圾的违规处置负责，必要时更要予以追责。

题图：奉贤农田里出现大量建筑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