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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租房可以买卖?还能3年拿产证?上海金山区一开发商为回笼资金违规大打“擦边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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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毛锦伟 2019-07-26 18:00
摘要:所谓的“买卖”究竟是怎么回事?保障房建设的初衷又如何落实呢?

公租房项目不仅可以出售,还不限购,真的吗?去年8月,在申城工作的汪先生(化名)循着地铁上拿到的售房广告,前往金山区金展路1356号御府公寓(又名金城·世纪佳苑)购买了一套两室一厅,总价约90万元,目前正处于分期支付房款的过程中。当时,销售人员言之凿凿称这个小区虽然是一个公租房项目,但是允许买卖,而且不限购买条件。

岂料,他近日致电房屋管理部门咨询时,却被告知公租房项目是“只租不售”的,并不存在所谓可以买的公租房项目。听到这,汪先生有些慌了,他连忙致电12345市民服务热线想问个究竟。

本是面向特定人群的保障性住房,如何能公开销售?所谓的“买卖”究竟是怎么回事?保障房建设的初衷又如何落实呢?“解放热线·夏令行动”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


不限购,还比商品房有优势

记者在网络上搜索“御府公寓”,结果前几页均是各种营销广告文章,标题中还频频出现“火爆”“升值前景”等字眼。随意点开一个链接,里面“售楼热线”“单价”等信息一应俱全,看起来与一般的房屋销售并无区别。

根据汪先生提供的信息,记者以买房为由,联系了御府公寓的一名销售。电话中,他向记者确认,房子仍然在售,但是已不剩几套了,要买的话得尽快下手。听说记者想去看房,对方主动提出安排班车来接。7月24日上午,记者在约定时间上了销售驾驶的“班车”,一路驶往金山。路上一个多小时,销售主动提起话题,向记者介绍起了御府公寓这个项目。

销售开门见山,告诉记者御府公寓是保障性住房,“就是公租房”。但是,公租房的性质并不影响销售。记者与开发商签订的是正常“有编号、有备案的房产交易合同”;明年3月交房后先给“使用权证”,再等待3年,就可正常拿到房产证。记者表示很惊讶,反复询问此言真假,对方语气坚定地告知:“确定可以的!”不仅销售上和正常商品房一样,他还向记者列举了御府公寓相比一般商品房小区的种种优势:由于是保障性住房,销售时可不受限购条件的制约,外地购房者自然也不需要提供60个月的社保缴纳证明;3年内产证没有拿到时,可以随时前往开发商处办理更名手续转给他人,免去支付二手房交易的各种税费,非常适合作为短期投资;此外“租售同权”,入户上学都没有问题……“大企业和辉光电一次性就买了整整3幢楼,已经卖得不剩几套了,房价也从一万四五涨到现在的一万六了。”销售不断鼓动记者,有钱的话就别犹豫了。

车下了绕城高速亭林出口。销售并没急着带记者去御府公寓楼盘看看,而是先将记者带到了北面另一小区“南亭佳苑”周边逛了逛。在销售口中,商品房小区南亭佳苑是御府公寓的一期,南亭佳苑周边菜场、商业、学校齐备。而南亭佳苑的现在,也就是御府公寓的未来。

△御府公寓位于金山亭林,绕城高速亭林出口附近。


“好房型只剩最后一套了”

能买卖的公租房是什么样子?记者被带至御府公寓小区西南角的“接待中心”,另一位身穿白衬衫的销售人员加入游说队伍,对记者展开了新一波的推销攻势。

接待中心里,沙盘、项目介绍、房型模型一应俱全。两名销售直接将记者带至沙盘前,介绍起了御府公寓的具体情况。从沙盘中可以看得出,御府公寓小区共有13幢楼,都是10余层的小高层,共有房屋近2000套;小区中央有休闲广场,绿化率也不低;金展路侧有一排沿街商铺,其中还有一家大润发超市,看起来比一般的安置房档次要高一些。最南侧靠近林慧路的3幢楼上,均摆着“和辉光电”的牌子,意指这3幢楼已名花有主。在一旁的地图前,记者又被着重介绍了小区南侧的“市民农庄”项目,这已列入开发计划的7000亩观光农业将给小区带来巨大的升值潜力。

沙盘旁的洽谈区,另一名“购房者”正与销售谈论着什么。两名销售称这是在签合同,“又卖掉了一套”。简单介绍房型后,销售催促记者赶快去感受下全装修的现房。小区里,已不见施工的迹象,住宅楼应已完成施工,在进行内部装修。整个小区除了绿化较少显得光秃秃之外,完成度已比较高。记者随后被带至8号楼和2号楼,分别看了60余平方米的两房户型和50余平方米的一房户型。记者表示对其中的一房户型较为满意,销售提醒记者,这样的户型整个小区仅有最后一套了,还是人家预订了后来放弃的。


△小区里已不见施工的迹象,住宅楼应已完成施工,在进行内部装修。

在接待中心,处处都有信息时刻提醒着看房者项目的特殊之处。如沙盘后方墙面上硕大的“公租房”3个字;又如墙上张贴的“大产证”中,土地用途也明确写着“公共租赁房”;就连接待中心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的视频也强调项目是为了解决金山工业区企业员工的住宿困难……不过,两位销售快节奏的安排,并没有给记者细问和思考的机会。


△沙盘后方墙面上贴着硕大的“公租房”3个字。


△墙上张贴的“大产证”中,土地用途也明确写着“公共租赁房”。


所谓购买,实是“长租代售”

接下来,轮到谈房价环节了,记者打算好好地了解下这公租房买卖究竟是怎么回事?

销售人员给记者报了两个价格,分别是84万的一房和98万的两房。记者询问购买流程,对方称和一般商品房交易一样:先支付10万元定金,3天内缴纳至少50%首付并签订合同,之后就等着交房拿红色的“使用权证”了,3年后由开发商统一为大家更换为房产证。

记者表示对公租房的性质心存芥蒂,要求查看下合同。这哪里是房产交易合同?白衬衫销售拿来的,封皮上赫然写着“公租房合同”。翻看内页,更写得明明白白:“该房屋所属地块政府规划为‘公租房项目’,按现行法律不能分割办理独立产权证并进行买卖。乙方已知晓并理解……”“乙方享有该房屋使用权期限自交房日起……”在合同的“附件一”付款协议中,支付的也不是购房款,而是“房屋租金”和“保证金”两块。在合同的末尾,更有一段“备注”:“甲方已向乙方解释并说明了该房屋的性质……乙方已知悉并理解和同意。”对于所谓的3年拿产证这个说法,合同中只字未提。


△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该房屋所属地块政府规划为‘公租房项目’,按现行法律不能分割办理独立产权证并进行买卖。乙方已知晓并理解……”

记者进一步对合同提出疑义,气氛变得尴尬。对方有些着急,解释道,这只是一份“变通合同”。房屋租金和保证金加起来就是房款的金额,“相当于就是房款。”“70年的租金和保证金,说白了就是直接买了,房子就是属于你的!”记者再次询问会不会3年后办不出产证?对方称:“不存在的,合同中不写明只是为了遏制炒房。”见记者将信将疑,两位销售又称类似的模式在北京、广州、常州都有先例了,“网上都是查得到的。”


△在合同的“附件一”付款协议中,支付的也不是购房款,而是“房屋租金”和“保证金”两块。

记者仔细翻看合同,这最多只能算是一份“使用权长租合同”,和买卖相距甚远。所谓的转产证都只是口头承诺,且合同中反复强调“乙方已知晓”似乎在为将来的纠纷埋伏笔。不过,汪先生告诉记者,购房时这份合同并没有给他仔细看,只是让他在几个地方签了名,签好后也没有给他一份,对于合同中的玄机他并不知情。他手上拿到的,只有一份简单得多的“协议书”。


公租房的好事如何落到实处?

公租房能买卖吗?记者致电金山区房管局。金山区房管局住房保障科一名负责人向记者介绍了御府公寓的来龙去脉:御府公寓项目是金山区的单位租赁房项目,立项的初衷就是解决金山工业园区的员工住宿困难。规划套数约2000套,土地出让时,由金山工业园区定向挂牌招投标。按照土地出让协议,项目建成后只租不售,只发大产证,不得分割办理小产证。因此,严格地说,御府公寓的房子建成后只能出租给金山工业区的企业和员工,且一次最长只能租6年。

金山区房管局称,开发商所谓的“出售”显然违规。区房管局从2017年起,就采取不断约谈开发商、先后两次在接待中心张贴告示等手段,阻止开发商违规“销售”公租房。2018年9月,区房管局还依照公租房相关管理办法,对开发商处以3万元行政处罚,并要求其立即整改;但因为处罚缺乏震慑,收效不佳。

△金山区房管局对御府公寓项目的公告。公告称,御府公寓项目“只租不售”。

2017年至今,由于开发商在“销售”时在究竟是租还是售以及产证办理等方面,对购房者存在的误导和隐瞒,也导致退房纠纷不断。“每年都有二三十起”,区房管局一方面帮助购房者与开发商协商解除合同,另一方面也引导购房者通过司法途径维护权益。

金山区房管局称,若按照公租房要求出租经营,开发商回本需要30年。因而,开发商之所以不断违规操作,意在回笼开发资金,解决资金压力。客观地说,公租房的相关顶层设计中,确实没有考虑到开发商回笼资金的需要,存在一定的考虑不周。而御府公寓的违规现象,在金山区另一公租房项目“敷荣公寓”中也同样存在,屡禁不止。

如不遏止开发商的违规操作,“保障房”的初衷将名存实亡。采访中,金山区房管局表示,一方面将要求属地政府金山工业园区加强管理,必要时派人在现场蹲守,阻止开发商的违规“售房”,避免更多购房者被误导买入不具备产权的公租房;另一方面也已在制订方案,拟减少开发商的房屋持有量,允许部分房屋以整幢的形式出售给金山工业园区的企业。企业买入后同样只租不售,性质不变,以此来帮助开发商缓解资金压力。实现既照顾到开发商回笼资金的需求,又把好事做好,真正发挥公租房的保障作用。

题图:位于金山亭林的公租房项目“御府公寓”。

视频制作:盛晓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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