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7月24日，在国会山，华盛顿“最神秘的人”、“通俄门”调查前特别检察官罗伯特·米勒开了“金口”。在近7小时的两场听证会上，接受60多名议员的轮番“轰炸”，作为领衔调查的最关键责任人，米勒是否吐露美国人期待的“真相”？“本尊”开口对寻求第二任期的美国总统特朗普有多大杀伤力？民主党人的“弹劾梦”还有戏吗？

说了什么

据美国媒体报道，24日，米勒分别出席了众议院司法委员会和情报委员会两场听证会。

在一些最受外界关注的问题上，米勒作出如下陈述。

特朗普及其竞选团队在2016年总统大选时是否“通俄”，共谋干预大选？

米勒表示，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特朗普及其团队与俄罗斯“串通”。但是，他的调查得出结论，俄罗斯政府广泛、系统地干涉了美国大选。米勒还对俄罗斯可能再次干预大选发出警告。

特朗普是否妨碍司法公正？

米勒称，调查结果“无法完全判定”特朗普无罪。但是，特朗普在离任后可能会被起诉。

米勒还表示，调查之所以未对特朗普提起刑事指控，是因为美国法律不允许对现任总统提起刑事诉讼。

迷之表现

作为美国几十年来最受瞩目的听证会，主角米勒的一言一动都被媒体捕捉和解读。不过对于米勒的表现，各路媒体褒贬不一。

赞许者有之：路透社称，在总统的保守派共和党盟友的攻击下，米勒没有为特朗普开脱妨碍司法公正的罪名，同时他也为自己调查的公正性辩护。

专栏记者卡伦·图穆迪在《华盛顿邮报》上撰文写道，米勒证词中的“重磅炸弹”不是关于弹劾特朗普说了什么，而是这名前特检官就当下和未来发出“预警”——丑闻或许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发生。“他想传达的信息是，在与疑点重重的过去作斗争时，我们不应把目光从危险的未来移开。”

失望者有之：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专栏作家弗里达·吉提斯质问：米勒为什么不说出他的真实想法？如果他认为特朗普犯下可被弹劾的罪行，为什么不说出来？如果他认为特朗普的行为不足以受到弹劾或起诉，为什么也不说出来？国家渴望看到某种解决方案，但是米勒用自己明确的职业判断固执地拒绝。他只是一再申明自己是一名检察官，他的职责只是收集证据，并将其提交给国会和美国人民，让他们做出裁决。他不想卷入是非，这个既是刑事案件又有政治色彩的是非。

另一位专栏作家德鲁·韦斯腾也在CNN上撰文评论：“虽然米勒对他的团队表现出忠诚，但他没有对国家表现出忠诚……为什么这个在战场上勇气非凡的人在周三却如此胆怯和犹豫……原因尚不清楚。”

媒体注意到，在周三的听证会上，米勒的表现有点出人意料，甚至让人大跌眼镜。面对议员们的问题“轰炸”，他似乎没能对答如流，相反吞吞吐吐，有时还自相矛盾。

据美国媒体报道，他一再要求议员们重复他们的问题，并拒绝就他工作的法律依据进行深入讨论。有时他甚至不熟悉自己报告的细节，连一些关键证人的名字或职位都记不清。他对大多数议员的提问只给出了“是”、“不是”、“无可奉告”的简短回答——在持续三个半小时的第一场听证会上，米勒上百次拒绝回答议员提出的问题，并敦促对方阅读调查报告原文。

当然，亦有相对平衡的评价。《纽约时报》认为，在两场听证会上，米勒基本重申了他的调查报告内容，没有提供任何新线索。但是通过一系列简短回答，他为自己的调查和团队进行了辩护，并试图让议员和公众明白报告的重大影响。他还有力驳斥了特朗普总统的一些说法——比如自称是通俄“骗局”的受害者，调查是一场“政治迫害”。米勒还指出，在调查期间，特朗普对特检官提出的书面问题所作的宣誓回答“普遍”不诚实。“通过公布自己细致入微的研究，米勒对特朗普总统对事件的描述造成了沉重打击。”

但是，该报也指出，米勒有很多话没说。比如他一再对弹劾总统等关键问题避而不谈。在长达数小时的作证过程中，他甚至自己都表现得很令人困惑，“在证人席上有点发抖”，回答问题时结结巴巴，“这可能使他的证词失去众人所期待的力量”。

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中国项目联席主任孙哲看来，米勒的表现应该说秉承原则、中规中矩，没什么大的突破。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米勒在当下复杂的政治环境中的谨慎表现。米勒很清楚，美国国内对总统是否“通俄”以及是否犯有其他罪行高度关注，尤其是在大选背景下，他的任何一句证词都事关重大，可能牵一发动全身。如果说总统没罪，会被指责替特朗普开脱；如果断言总统有罪，那就会被追问证据何在。所以，米勒只能给出模棱两可、不痛不痒的证词。

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袁征认为，一方面米勒手上可能并没有足以扳倒特朗普的证据，而且参议院掌握在共和党人手中，弹劾特朗普的希望几乎为零。另一方面，米勒或许由于某些方面的压力而有所隐忍，而对方又掌握公权，如果贸然行动，反而会令自己卷入漩涡中。

谁的“胜利”？

虽然特朗普先前“嘴硬”，表示不会看听证会，但是据《华盛顿邮报》称，白宫一名高级官员透露，特朗普几乎花了大半天时间在看会和发推。CNN资深编辑克里斯·西里撒“嘲”特朗普，这说明总统很在乎米勒说了什么，以及是否会影响到他的政治前途。

当天，特朗普公开发言，宣示“胜利”。他说，今天对美国、共和党人和他本人来说，都是“非常好的一天”，而对民主党人来说却是毁灭性的一天，“民主党今天输得太惨了”。

听证会后，众议院民主党人也宣称“胜利”。“这是为真相和国家司法公正所取得的一次巨大胜利，美国人民终于能知道前特别检察官米勒在说什么了。”民主党众议员杰米·拉斯金说。

对周三的听证会，民主和共和两党各有美好预期。民主党希望从米勒的口中挖出更多“弹药”，包括通俄、妨碍司法以及司法部长巴尔对调查报告的处理内幕等等，从而增加弹劾特朗普的筹码。共和党人则希望听证会澄清所有针对特朗普的指控，同时，试图对“通俄”调查的缘起进行盘问，想釜底抽薪否定调查的合法性和公正性。

那么，听证会是否让两党各偿所愿？印证了双方口中的“胜利”？

CNN认为，虽然米勒证实了一些特朗普不愿承认的细节，但是两党都空手而归。

民主党方面，用《纽约时报》的说法，没有得到渴望的“华丽新时刻”。

在听证会一开始，米勒表示，不会回答有关司法部长巴尔或国会行动的任何问题。之后，他也一再拒绝民主党人希望他阅读调查报告某些段落的请求，有意识地剥夺了民主党人可能有用的镜头，即让他大声说出一些最具破坏性的材料。

尤其是对民主党的“弹劾派”而言，周三的听证会或许更是兜头一盆冷水。

“弹劾派”原本指望从米勒的证词中找到“一线希望”，但奇迹没有发生。米勒甚至都不想让“弹劾”这个词从他嘴里溜出去，他也没有提供令人震惊的新证据或分析，能让这个问题浮出水面。就连一些支持弹劾的民主党人也承认，米勒没有帮助他们向美国公众证明，特朗普需要下台。

在周三晚上的新闻发布会上，众议院议长佩洛西再次暗示不支持弹劾。“我们在法庭上还有一些悬而未决的事情，”她说。“这关乎国会、宪法和法院。”

“尽管结果令人失望，但听证会对民主党来说谈不上灾难，因为听证会本就是民主党人对米勒的一种试探，而非真正有所图谋，也没有进一步行动。”袁征说。不过，听证会后，民主党人会反思和评估，在弹劾总统的这条路上还能走多远、弹劾特朗普对选票有无帮助，以及在竞选策略上是否要另寻突破。如果不足以打击特朗普形象进而折损选票，再打弹劾这张牌就有可能失度。

孙哲则认为，周三的听证会让民主党收获一份尴尬。米勒的证词不出调查报告范围，而报告的结论已经很清楚。民主党想借这次听证会抓住指控特朗普甚至弹劾总统的有利“罪证”，却没有如期而至。

共和党方面，也有些许失望。

在听证会的公开声明中，米勒申明，他无法回答有关调查“通俄”缘起的问题，也无法回答与“斯蒂尔档案”（Steele dossier）有关的问题。

所谓“斯蒂尔档案”是指由英国前特工斯蒂尔写的一份特朗普的黑材料。档案中充斥着关于特朗普与俄罗斯关系的未经证实的说法。这份档案受到前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和民主党全国委员会资助。美国联邦调查局曾被指是基于这份档案才发起“通俄”调查。

特朗普和共和党人一直抓住这个把柄攻击“通俄”调查从一开始就是非法的，是站不住脚的。米勒拒绝回答这一问题，意味着在听证会上堵死了共和党的怀疑之路。

也有观点认为，米勒的证词是给共和党送上的一份“礼物”。米勒仍然复述了调查报告的结论，即没有足够证据表明特朗普及其竞选团队“通俄”。

孙哲认为，米勒的证词谈不上“礼物”，最多只是把压在共和党身上的石头搬开，让共和党松一口气，缓解紧迫感而已。不过，这种“查无实据、事出有因”的模棱两可的说法对特朗普还是有利的。至于米勒所说的特朗普离任后可能被起诉，也并不让人意外。因为特朗普现在就官司缠身，离任后可能会被追究，但是大多属于比较低层次的诉讼。妨碍司法除非有实锤，也才能发起诉讼。

美国“政客”新闻网分析称，米勒一度被视为“能扭转局面的人”，但听证会上他的表现却宣告了这出政治戏剧的“失败”。事实上，外界歪曲了米勒所扮演的角色，他是一名只讲证据和理性的前特检官，而不为政治博弈中的任何一方服务。对民主党人来说，无论是借助他的调查来和特朗普打政治官司，还是让他出席听证会，把米勒当作拐杖一直是个错误。

斗法继续

听证会虽已落幕，但是两党斗法恐怕不会就此打住。民主党已经在策划“后米勒时代”的“倒特”计划，近期就会采取两项关键行动。

据路透社报道，众议院司法委员会主席纳德勒表示，委员会将在未来两天内（本周四、周五）通过法院强制要求前白宫法律顾问唐·麦克加恩履行传票，并要求法院提供与米勒调查相关的陪审团资料。麦克加恩是米勒448页调查报告中的明星证人，曾拒绝前往众院司法委作证。纳德勒表示，白宫给予麦克加恩及其他相关证人拒绝作证的借口，“如果我们能有所突破，我们将打破僵局”。一些民主党人还说，这些证人将为他们做出弹劾决定提供所需信息。

孙哲表示，在接下来的大选进程中，“通俄”还会被拿出来继续炒作，去影响部分选民的态度，因为大部分美国人还是对此事耿耿于怀，希望知道真相。但是，调查的高峰期已经过去，已告一段落。除非发现新证据，否则不太可能再掀大波澜，更不会对特朗普构成实质威胁。未来，民主党要提出弹劾的希望也更加渺茫。如果强行推动，而且与大选议程重叠，会被视为出于大选与党争目的“公报私仇”，这反而不利民主党的形象和选情。

“听证会后，两党相争的混乱局面仍将持续。最终，美国民众将成为‘仲裁者’，‘审判结果’将通过投票箱在15个月后揭晓。”英国广播公司（BBC）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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