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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三角两地书】盐城人看上海:“阿拉”的血脉中有多少苏北盐城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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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张晓惠 2019-07-16 10:08
摘要:无论是从感情上、心理上还是距离上,盐城与上海越来越亲近。

“这个女孩子好是好,可她是上海姑娘啊,我儿子娶了她回来,那是要当神仙姐姐供着的呀!”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的一天,我妈刚下班,隔壁的王阿姨又来叨叨。这是王阿姨挂在嘴上叨来叨去的事。与她那在文工团唱男高音的儿子叨叨,与她那在机关工作的丈夫叨叨,又与左邻右舍叨叨。强哥哥的女友小雅在文工团跳舞,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说多漂亮也未必,但无论往哪一站,和别人就是不一样,一件红白格子的衬衫铜盆领,腰身掐得细细的,洋气!

洗着一手粉笔灰的我妈笑:我看小雅不错,还不知道小雅家同不同意呢!王阿姨蔫蔫地转回家。其实,王阿姨不是不喜欢小雅,她担心的是,小雅那住在上海徐家汇的父母,能同意宝贝女儿嫁给盐城的小伙子吗?

那年那月,盐城人说到底是十分羡慕上海的。

上海南京路上的国际饭店有24层,你去过吗?仰起头看,帽子要从脑勺上掉下来的哦!

上海的电车你坐过吗?一路叮当叮当,海关大钟敲起来,黄浦江水都跟着震动。

上海的冬天,有水果卖的!隔壁的小男孩和平也来插嘴:真的,我看到有黄黄的香蕉卖的。12岁的和平刚随他奶奶从上海亲戚家回来。

女孩子们则羡慕上海人的穿戴,如小雅姐姐的大红开司米长围巾,淮海路上妇女日用品商店买的。父亲出差,替我和妹妹各带了一条,将头都裹了起来,只露一排齐刘海和乌溜溜的大眼晴。个把月的功夫,大院子里的女孩子,就都有了红围巾,这一说就是三十来年前的事儿了。

在羡慕上海的繁华与上海人会打扮之余,盐城对上海人也颇有微词:精明、计较,男人怕老婆!上海女的头发都烫得飞飞的!走出来是漂亮,可家里却鸽子笼一样,连自行车晚上都是用绳子吊在屋脊梁上的。上海人会过日子,一只咸鸭蛋切成六瓣吃一家子!知道不,上海人一只螃蟹从上火车吃到下火车!哈哈哈!

大人小孩的哄笑之中,是盐城人对上海人精明与计较的不屑。从地理位置上看,盐城位于不南不北,但性格里多少有点楚地汉风的豪放。

盐城人有盐城人的骄傲:我们这里空气好,生产出的粮食好,瓜果甜;我们这里有珍禽丹顶鹤有国宝麋鹿,刚在第43届世界遗产组织大会上新鲜出炉的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第一期),就是我们盐城这地儿啊!

其实,盐城人与上海渊源颇深。曾经的黄海边,盐碱滩上寸草不生,海浪的倒灌与海水的侵蚀,令靠天吃饭的庄户人家衣不遮体食难裹腹。挑着筐拎着包袱,前往据说是能捡到黄金的大上海讨生活。到了上海大人拉黄包车、小孩子拾煤渣。一代一代的繁衍与春风秋雨,“阿拉”上海人的血脉中有着许多苏北盐城的根。老闸北区与杨浦区的窝棚中居住的盐城人不要太多哦。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上山下乡中,不少父母为子女选择来盐城:他姨奶奶他叔伯兄弟都在盐城,十六七岁的孩子有个亲戚照应总是好的。小雅姐姐也是这样来到盐城插队,因能歌善舞又被文工团录用的。盐城人哪个说不出自家有几个在上海的亲戚呢?

那时的盐城人看上海,说到底是有点“羡慕嫉妒学”的,哪个女孩子穿着时尚点,大家会取笑:看你倒像上海人了!这是夸赞。盐城人结婚是要到上海去买嫁妆、衣服的,还有自行车。表姐结婚,点名要上海凤凰牌的,骑起来不要太时髦呀!

盐城人对上海人很大的意见是在婚姻上的“歧视”。上海姑娘不能嫁给盐城人,盐城的老爸老妈也看不好这份婚姻。“娶上海老婆,你要替她倒马桶的!我替你在这找一个,替你倒洗脚水!”王阿姨其实是怕小雅家不同意这婚事。当然最终还是小雅与强哥的“爱情价更高”,王阿姨抱着胖头孙子整天显摆。

年少不知事时,我一直以为小雅并不代表上海女子,她是文工团员跳芭蕾舞,自然和别的上海女子不一样。心中的上海女子不外乎两种:一种是珠光宝气烫满头卷的摩登女郎,另一种就是蓬松着头发穿着睡裤,拎着塑料袋买菜去菜场,且锱铢必较的石库门妇人。

上世纪九十年代,在上海丽娃河畔读书的几年,我改变了对上海人的看法。我们班一共28个人,都是在职又考去学习硕士课程的。班长苏姐姐是地道上海人,年已45岁,在我们班上年龄最大。苏姐姐椭圆形的脸上一对细长的眼睛,淡淡的眉毛,常穿件藕荷色的衬衫或是奶油黄的套裙,头发总是光溜溜地拢在脑后,看了舒服洁净。高级职称的苏姐姐已取得中文和教育管理的双学位,还是那所重点中学的党总支书记。您这样还来读硕士课程啊?哈尔滨来的男生问她,苏姐姐总是清雅无声地笑。还有,玫和萍都是交大的讲师,学习认真也辛苦,她们每日里踏自行车近一个小时早出晚归,赶到沪西的华师大上课,从不穿金带银且素面朝天,待人行事谦和舒服。当时感慨,还写过一篇《沪上女子》。

……

上海的东方明珠去过吗?一定要去看看!

世博园就要开了,你去吗?

这两年则是交流:带孩子去迪斯尼,开开眼界!

岁月更迭时代发展,城市在变人在变,但作为盐城人,对上海那份欣赏与羡慕仍然根深蒂固。

你家儿子报哪所学校?报上海的吧!

报了呀,复旦门槛儿高,又报了上海师大,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呢。

每年高考填报志愿总是听到这样那样的交流,到上海读书,是原本就与上海沾亲带故盐城人的首选。一如当年上海父母将子女送到盐城插队:他叔公她表姑多少能照顾些。同样的原因,盐城父母也指望孩子到了上海,遇上什么难处有人找,哪怕星期天也有个地方可以去。

其实,更多的还是改革开放以来,国际金融大都市上海发展的勃勃生机,呈现着巨大的吸引力。尤其是近十多年来,海纳百川、包容兼蓄大上海的城市气度,令盐城人欣喜并生出许多念头:孩子在上海读书,毕业留在上海的机会到底多些的。

盐城小同乡90后的文学硕士森淼,在浦东法院工作三年了:如果说入职时带着陌生与些许迷茫,而当下,我的安身之所与对未来的憧憬,早已不能与这座城市有一丝分割,响油鳝丝、油爆虾成了餐桌上的常菜;“个么”“虾虾侬”(上海话:那么、谢谢你)成了融入这座都市的最好钥匙;朱家角、衡山路和鲁迅公园不再仅是地图上的标识,而成了由脚步丈量过的足迹……如此快速的融入,无不与周遭的满满善意、广博胸怀息息相关。森淼虽然被房贷套得挺紧的,但上海的城市格局和全球化的视野,对这些90后有着更大的吸引。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许多盐城人,凭着自己的实力与才华,来到了上海打天下。追求更好的生活,是人之常情理所当然。上海有着更为开阔的发展空间,有着将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更好融合的广袤平台。

一座城市的魅力与这座城市的品格与气质相辅相成,长三角一体化战略的全面实施,为盐城的发展增加着巨大的推动力。多少载南北文化的碰撞、影响、吸取、交融,盐城人对海派文化越来越融入也越来越喜欢,这里面有着千丝万缕的历史亲缘,更有着今日上海的开阔和大气,令朴实厚重、勤勉好学的盐城人对大上海可望又可及。

明年,复兴号高铁将在黄浦江与串场河之间,划上一个小时旅程的惊叹号,无论是从感情上、心理上还是距离上,盐城与上海越来越亲近。

栏目主编:孔令君 文字编辑:陈抒怡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苏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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