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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记忆】笑星舒悦,在八仙桥宁海西路度过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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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沈轶伦 2019-04-15 17:22
摘要:对小孩子来说,对世界最初的探索,是用味蕾勾勒的地图。而地图的中心点,永远是阿娘的家。阿娘毫不掩饰的偏爱、热情胜过亲戚的邻居、熟悉并喜欢舒悦的街坊,以及通行于楼道里的宁波话,构成了养育他童年的土壤。在这片区域里,舒悦是受宠的,他也从很小就明白了这一点。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孩提时的生活氛围,也为今天舞台上的舒悦定了位——“做好一个邻家男孩”。

不到7岁,阿娘(奶奶)支使舒悦干活。任务很简单,到楼下买酱油。

人家买酱油要带粮油票,舒悦空手带只瓶子去。到了店门口,店员看见舒悦就笑,逗他:“来,唱一段绍兴戏”。小舒悦开口就唱,嗓音清亮,表情生动。唱完大家开心,店员粉丝随即奉上满满一罐酱油。小舒悦在宁海西路,早就有了名。

阿娘家位于宁海西路84弄7号,出门,北是延安路,南是金陵路,东是龙门路,西是嵩山路。出门,就是宁海西路农副产品市场,到西藏南路,路面沿街有:鸡粥店、汤团店、马咏斋熟菜店、卖湖南菜的岳阳楼,等过了对面大世界,附近有五味斋等。出门兜一圈,冬天吃汤圆,夏天吃刨冰,端午吃粽子,中秋吃栗子,对小孩子来说,对世界最初的探索,是用味蕾勾勒的地图。而地图的中心点,永远是阿娘的家。

童年舒悦和妈妈

阿娘毫不掩饰的偏爱,热情胜过亲戚的邻居,熟悉并喜欢舒悦的街坊,以及通行于楼道里的宁波话,构成了养育他童年的土壤。在这片区域里,舒悦是受宠的,他也从很小就明白了这一点。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孩提时的生活氛围,也为今天舞台上的舒悦定了位——“做好一个邻家男孩”。

1992年,宁海西路84弄,这片名为鸿运坊的房子动迁。此后,地铁8号线从下面穿行而过,上海音乐厅南移而来。舒悦一直生活在上海,但他却不太敢再去。等到他再去看看童年的家时,原址成了延中广场公园。他在草地上兜了一圈,想到当年就是在这里,街坊逗他说:“来,唱一段。”

 


华洋杂处的八仙桥




宁海西路东起西藏南路,西至连云路。长690米,为清光绪十八年(1892年)法公董局越界筑路,初名宁兴街。1914年以法国驻沪领事名改名华格臬路(Rue Wagner)。1943年以浙江地名改今名,地处旧日上海华洋交界的八仙桥地区。

19世纪后期,在八仙桥地区,就开始出现由简易木屋组成的华洋菜场,远近菜贩赶来出售蔬菜、猪肉、家禽。人群的聚集带来潜在的商机。不久,在菜场周边的荒地上,就有人搭帐篷、围竹篱,江湖戏班轮流驻扎演出。1900年,上海租界扩张,法租界将八仙桥至卢湾一带并入界内,周泾浜被填没为敏体尼荫路(今西藏南路)。此时的八仙桥,正处于法租界、华界、公共租界交汇处,地理位置逐渐显要。而五方杂处的环境,也构成了日后这一带独特的社区生活特征。



在华洋菜场,苏浙一带农民来此交易大米、笋干,外国人就在边上设摊卖奶酪、面包,随着市声渐盛,区域内米店、酱油店、烟杂店也开始出现。1917年,大世界在西藏南路上开设,不久,恩派亚大戏院、黄金大戏院、南京大戏院(今上海音乐厅)等相继在周围出现,进一步提升了八仙桥地区的繁荣,使此地成为上海的商业中心和交通枢纽之一。大小饭店、点心铺、旅馆、浴室、鞋帽店、百货店乃至烟馆、赌馆、妓院、舞厅也大量出现。

交界之处,孕育商业活力,夹缝地带,也滋生特殊势力。海上闻人黄金荣住在八仙桥钧培里,杜月笙的公馆就在宁海西路上。

1929年,杜公馆落成三年后,南京大戏院建立的前一年,位于宁海西路84弄的鸿运坊建成。这是一片砖木结构的房屋,建筑面积8221平方米。但与同时代的其他石库门格局不同,整个建筑如一个口字形迷你城堡,走过走道,就进入一片开阔的天井,若在天井喊一声,一楼到四楼所有的人都能听见喊声。舒悦家,就位于四楼。

旧居此地的老人说,这里建造之初,原本是客栈,后因经营不善,才渐渐租给市民居住。阿娘则更直白,说:“以前这里是妓院吧!”不管这里曾经作过哪种商业用途,在1940年左右,老板就将房屋出租,这里渐渐成了民宅,从五湖四海涌来的底层移民,将这里变成了家。
 


这个小孩有颗老灵魂




父母忙于工作,舒悦从小跟着阿娘长大,开口的母语,不是上海话,而是宁波话。

每天在宁海西路醒来,小舒悦眼睛还没睁开来,就听见门外阿娘和同楼的其他宁波老太聊天声传来:“咋啦?”“小七妹!”“大阿姨!”“小菜场人多伐啦?”“哦哟像灰一样多!”“今朝买点索西啊(今天买了什么啊)?”“带鱼交关新鲜啊,侬看乍亮啊?”“噢,个么现在还有吗?”“莫看,结束了”。
一层楼28家人家,多是底层劳动者,背景不同,职业不同,但相处久了,彼此熟悉,胜过亲戚。楼层里不论哪家人过生日,总会给每户邻居也送一碗面来。吃了面的邻居,道谢祝寿,等还空碗时,总会抓一把糖果花生把碗里放满。有一次,一个小偷不知好歹闯入鸿运坊想行窃,也不知谁喊一声“抓贼”,立刻就有200多个邻居同时冲出门来抓人。虽是住大城市闹市区的楼房,彼此气氛融洽守望相助,如在一个村中。

上海音乐厅南移而来。昔日充满小店、民宅与市井之声的街角早变了模样。

舒悦的阿爷(爷爷)是奉帮裁缝,见人时用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做出来的西装马甲基本就尺寸合身。等舒悦长大,阿爷不再工作,但家里留着全套的裁缝工具。阿娘将一把阿爷用来糊糨糊的三角竹刮刀洗洗干净,包小馄饨用。一刮一小坨肉,手里一捏,分量刚刚好。新下锅煮好的小馄饨,一碗一碗端出来,阿娘总是让长孙舒悦尽情享用。

在阿娘的护佑下,舒悦长大,从不觉世上还有什么匮乏。同龄人玩的弄堂游戏,他提不起兴趣,市场经济兴盛后,孩子们玩的进口玩具,他也不眼热。但是在9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前一坐几个小时,把整部《碧玉簪》的戏曲电影看下来,小小年纪的舒悦倒会流泪。4岁,他就跑到不远处的上海音乐厅看《红楼梦》,看了几遍,回家张口就唱。阿娘有时怕在家里拘束了舒悦,反而推舒悦出门去和同楼的孩子玩,舒悦只是勉强下去转一圈就上来了。

这个小孩,好像有颗老灵魂。


守护旧日的风景




舒悦9岁时,叔叔婶婶生了堂弟。嬢嬢开玩笑地对舒悦说“这下你可跌价了”。有次堂兄弟俩都在阿娘家玩,阿爷下楼去买棒冰。看到阿爷一根棒冰拿上来,舒悦自然而然迎上去,孰料阿爷拐了一个弯,绕过舒悦走到小孙子跟前。阿娘在一旁见状,登登登立刻下楼,买了一只加仑(一加仑装香草冰淇淋)来,插上一把调羹,往舒悦面前一送,说:“侬一介头吃掉介(你一个人吃)”。舒悦记得阿娘怒视阿爷的神色,也知道家里阿娘做主说了算。他在一边窃喜也感动。有阿娘宝贝,还缺什么呢?

只是觉得受之有愧。

14岁,舒悦考入上海戏曲学校沪剧班,2004年转入上海滑稽剧团,成为一名滑稽演员。如今他在电视台主持沪语节目,是中老年阿姨爷叔心中的“宠儿”。舒悦甘之如饴。一如回到某个童年的早上,他蹦蹦跳跳在宁海西路老家的楼道里转着。熟悉的邻居们,敞开家门随意他进出,他看着别人的饭桌说吃这个好吃,听到有人争执也去劝架。

在新一代移民不再熟悉的八仙桥地区,在已经不复当年热闹的大世界边上,在宁海西路84弄,这幢从地图上消失的建筑,那些已经四散了的街坊,还有和阿娘在一起的远去的岁月和遗落在岁月中的话语,舒悦依旧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它们。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徐佳敏
题图说明:上海音乐厅南移而来。昔日充满小店、民宅与市井之声的街角早变了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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