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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猴子的时间多于家人,最骄傲的是这个团队|专访克隆猴团队负责人孙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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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黄海华 2018-11-27 08:14
摘要:“最骄傲的是我们这个团队,我相信,就算没有克隆猴,也会做出其他工作。”

陪猴子比陪家人的时间更多,想去20世纪初的实验小鼠夏令营地朝圣。在世界首个体细胞克隆猴“中中”一周岁之际,克隆猴团队负责人、中科院神经科学研究所研究员孙强接受了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的专访,“最骄傲的是我们这个团队,我相信,就算没有克隆猴,也会做出其他工作。”

孙强近照

 

一直都缺人,也一直在招志同道合的人

 

孙强介绍,“中中”和“华华”都很健康活泼,科研人员至今没有对它们做介入性研究,关键是看其四五岁性成熟时是否有生殖能力。对此,孙强还是很有信心的。眼下,该团队正和所里其他课题组合作疾病模型猴。要做疾病模型,就必须有足够的模型数量,这正是体细胞克隆猴构建成功的意义所在,使得猴子可以成为真正有用的动物模型。

 

“我们一直都缺人,也一直在招志同道合的人。”孙强坦言。中科院神经所非人灵长类平台地处偏僻的苏州西山岛,距离火车站还需乘坐两小时的公交车,平台现有正式员工20人,猴子差不多有1300只。目前,不仅博士后和做科研的人员缺口较大,兽医也同样是人手紧张。“去年好几个硕士来这里找工作,应聘基础兽医岗位,我让他们先熟悉猴子,结果一个多月后因为生活环境不够便利或者不能接受从头进行猴兽医训练而离开。”新生猴每2-3小时需要喂一次奶,夜里也不能间断,没有心里准备是做不好这份工作的。孙强说:“我们想招的是真正喜欢这个行业(实验动物)的志同道合之人,考虑到每个工作环节的重要性,我们坚持宁缺毋滥。”在平台最困难的时候,只剩下了7个人,他们也坚持了下来。

地处偏僻的非人灵长类平台

 

实验动物发展史,比电影还好看

 

14年来,孙强和猴子在一起的时间,远远超过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为何对猴子有如此执念?出人意料的是,孙强说,尽管他在大学里学的就是畜牧专业,但那时他对动物一点都不感兴趣。

 

从小在内蒙古草原长大的孙强,理想是做一名公路或桥梁工程师。1992年高考时,他是学校里第一个应届考上大学的学生,但被调剂到了内蒙古民族大学的畜牧专业。“大学四年,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自己的专业。”对于未来没有方向的孙强,整天忙于勤工俭学,从大二起就不需要家里寄生活费了。有一次,一位在养鸡的高中同学来看他,临走时丢下几句话:“你这个大学算是白读了,养鸡肯定不如我,你现在挣的钱不用上大学也能挣。”同学走了,孙强夜里睡不着了,他第一次反思起自己的生活。就在那天夜里,他痛下决心要考研究生。当时距离考试不到11个月,他每天早晨5点起床,中午打个盹,一直看书到凌晨1点。成绩出来的那天,他又悲又喜,总分是过线了,但英语差了一分。他来不及多想,就登上了前往南方的火车,生怕自己第二天就失去了勇气。他在火车上站了一天,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座位,一路颠簸了40多个小时才到南京,再转车到扬州大学,素未谋面的导师被他的诚意感动,对其进行了面试,并为他申请英语降低1分录取。大学毕业两天后,孙强终于接到了录取通知书。

 

扬州大学,成为了孙强科研工作的起点。他在读近交系小鼠形成史时发现,那些早期小鼠遗传学研究先驱们的事迹“比电影还好看”。1909年,人们对于遗传的理解还不是那么透彻时,哈佛大学大三学生利特尔,已经想到了要培育遗传背景一致的小鼠来研究肿瘤,他不仅培育了第一个近交系小鼠,还成为了后来的杰克逊实验室的创始人。如今,杰克逊实验室每年向世界各地的实验室提供250万只老鼠。“最艰难的时候,利特尔跟着他的老师卡斯尔,与他们的实验动物生活在一起,甚至要靠砍柴等来维持实验室的运行,并最终坚持了下来。”1920年,利特尔还组织了实验小鼠夏令营,让不同小鼠持有者有机会得到不同“品系”杂交小鼠的后代进行研究。当时的科研条件非常差,对动物的疾病防控更是知之甚少,各种感染性疾病流行,曾经培育了经典近交系C3H和CBA小鼠的利昂·斯特朗,在新婚蜜月期带着新娘参加了这个夏令营,为减少他的宝贝小鼠被感染,干脆把小鼠养在了床底下。“这些人一点不浮躁,脑子里只有科学,静得下心来。我看了很感动,希望有一天能去小鼠夏令营地朝圣。”这时的孙强,已经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方向,那就是实验动物模型。

 

若当时做出了转基因猴,也许没有后来的克隆猴

 

在孙强的办公桌上,只摆放了一张和我国第一只试管猴的合影。这是孙强第一个重要的科研成果,于他而言有着特别的意义。2001年,国外有了转基因猴,当时中国不仅没有转基因猴,连试管猴也未见报道,而后者早在1984年的国外就有了。为了做出试管猴,孙强2004年去了西双版纳的一座山上,因为这里有足够多的猴子。这个决定对于他来说并不容易,当时妻子孩子都在扬州,他两个月才回一次家。尽管每次上山都要坐缆车,一周下山一次去买菜,他却在这里待了将近四年。他几乎整天和猴子在一起,久居其间不觉其臭,给猴子打针、观察月经、冲洗猴房,终于在2007年立春那天成功构建了中国首批试管猴。期间,他有去日本的实验室继续深造的机会,但他拒绝了,一门心思想要做出转基因猴。“没有做出转基因猴,很是懊恼。现在想来也可能是一种幸运,如果当时做出来了,也许就没有后来的克隆猴了。”

孙强在西双版纳的这座山上呆了近4年(资料照片)

孙强和试管猴(资料照片)

 

离开西双版纳的孙强,在2009年时,走到了一个交叉路口。他还想继续研究猴子,但之前的项目已经结题。当中科院神经科学研究所破格将其作为正高级工程师引进时,孙强刚刚在原单位获得副高级职称,并考虑是否要放弃非人灵长类研究工作。“我已经等了那么久,不想再等了。”他6月1日到所里报到,5日就迎来了第一位兽医,并很快采购了第一批猴子。尽管地处偏僻的非人灵长类平台,起初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更没有一盏路灯。十七八个人要轮流做饭,还要照顾猴子。“我每周回家一次,比起在云南离家近多了。”

 

最难的日子是从2013年到2015年,没有什么成果产出。直到2015年底,团队与仇子龙研究组合作构建出的世界首例自闭症模型猴成功诞下第二代转基因猴,这个工作得以发表,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平台压力。而这时克隆猴工作也取得了一些进展,并最终把所里制定的“2020年做出半克隆猴”的计划,提早到了2017年底完成,而且是实实在在的体细胞克隆猴。

 

展望未来,孙强表示,他今年45岁,正是做科研最好的时光,如果将来没有那么大创造力了,他愿意教书育人,传播科学。

 

“儿子经常揶揄我,把猴子排在了他前面”

 

走进孙强的办公室,先看到的是他的背影。因为一抬头就能看见窗外的风景,于是他选择向窗而坐。窗外,种了几棵枇杷树,每年6月,黄橙橙的果实就挂满枝头。一抹绿色或黄色,在他看来已是一帧图画。

 

孙强的桌上,摆放的都是英语书籍。由于高中才开始学英文,孙强的英文底子薄,每天除了工作,学英文和运动,是雷打不动的两件事情。孙强喜欢打篮球和跑步,平时出差,他也会带着游泳衣。

 

平台地处偏僻的岛屿,周围尽是些无名路无名河,最近的饭店在3公里远,如果想看场电影,到最近的木渎镇需开车50分钟。“现在的条件比过去好多了。”采访中,听不到抱怨,团队成员总是兴致盎然地说起,这里春天可以吃到杨梅枇杷,秋天则是桔子螃蟹,哪怕到了冬天还可以去赏梅。他们在宿舍楼下种菜,既有白萝卜红萝卜,还有云南的小米椒。

 

“我最骄傲的就是这个团队,我相信,就算没有克隆猴,也会做出其他工作。”孙强说,这里有最好的工作氛围,这也是他能一直坚持下来的重要原因之一。年仅30岁的核心骨干刘真今年9月成为了该所最年轻的课题组长。在攻克克隆猴这一难题时,刘真差不多有半年时间,每天坐在显微镜前长达6小时,绷直着腰,手、眼、脚并用操作小鼠胚胎,这才练就了不到10秒完成一次卵母细胞去核操作的过硬本领。去年,兽医王燕带着伙伴们观察猴子月经58400余次,平均每天160只以上。由于猴子多数在夜间分娩,她们去年完成了255天夜间监控。

刘真在做实验

 

兽医王燕

 

“最亏欠的是家人,儿子经常揶揄我,把猴子排在了他前面,平时都直接叫我名字,有事相求时才叫爸爸。”这位身高184厘米的内蒙古汉子,在克隆猴成果新闻发布会上,唯一一次哽咽,就是在提到家人时。儿子成长过程中的重要时刻,他多数都错过了。孩子八年级时成绩不太理想,眼看就要考不上心仪的学校,孙强于是每天工作之余在视频里进行辅导。“平时对孩子关心不够,好在他身心健康。”两个多月前,孙强把父母接到了上海,由于工作忙碌,至今只陪着吃过几顿饭。已经连续两个春节没有休息的他,今年春节想要好好陪陪家人,带父母去做个体检。  

图片编辑:苏唯
除资料照片由采访对象提供,文中图片和题图由董天晔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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