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标记忆】新桥不再叫韦尔斯桥,而被称作外白渡桥。1854成立于上海的工部局这时为了顺应民心,决定此桥向全体上海市民开放,不再收取过桥费用。白渡,即是不需花费而白白地渡过或走过的意思;而所谓的“外”,根据汉语约定俗成的规矩,靠近河口下游,便是“外”。由于外白渡桥紧邻公家花园,因此,也被叫作公园桥。
19世纪中叶的上海,外来的不速之客渴望给予她新的定义,这些人中有一个叫韦尔斯。1856年10月的某一天,韦尔斯先生正站在今日外白渡桥的南侧地基上,定睛打量河四周的一切。
彼时,他的前面,伫立着上海乃至全中国第一家西方人开设的饭店:礼查饭店,说得更精确一点,是礼查饭店的一个雏形;他的身后,英女皇派驻在上海的总领事馆已经建立,建筑外观充满着浓浓的南亚次大陆殖民风格;而领事馆旁的新天安堂,要到20年后才出现。
彼时,还没有由此发端而一路绵延的外滩建筑,更没有“外滩”这个既历史又审美的概念。
那一刻的韦尔斯先生,站在江与河的交汇处,究竟为何想到要在那里建上一座桥?是缘于他的历史直觉?抑或,只是出于一个来上海混世界的西方商人的商业本能?
种种历史迹象表明,韦尔斯的动机,更可能是后者而不是前者。
韦尔斯桥
总而言之,1856年的这个月份,怡和洋行的大班查尔斯·韦尔斯与他的合伙人美国商人爱德华·R·坎宁安一起成立了“苏州河桥梁公司”,这也是中国有史以来第一家以桥梁建造为主的公司。当年年底,在他曾经站过的位置上,公司造了一座大桥,大桥纯木结构,全长137米,宽度7米。你可以称它作韦尔斯桥,同时,它也是后来鼎鼎大名的外白渡桥的“前神”。
(韦尔斯桥上的煤气灯)
韦尔斯先生显然没有将造桥之事当作19世纪的公益。桥造好后,他对每一个经桥而过的男女毫不客气地收取过桥费:华人,一次1文;西人,一次15文。看来对华人还算客气。
稍后,为方便西方人过桥,上海工部局一次性向韦尔斯、坎宁安的公司缴纳白银1971两,自此以后,西方人过桥不再单独收费。你可以将此看作是一部冷酷的西方殖民史中的无情一笔。
七年后1871年,这座架设在苏州河与黄浦江交汇处的大桥开始朽烂,那个因收取过桥费而遭人垢病的韦尔斯,也于1857年9月9日在大英轮船公司“孟加拉”号上黯然离世。他再也听不到工部局对苏州河桥梁公司整修韦尔斯大桥的反复督促,也看不到自己公司建造新韦尔斯大桥努力的落空。
乞丐桥
他更不会想到,在十九年之后,工部局终于再不理睬他的“苏州河桥公司”。1876年8月,在被拆除的韦尔斯旧桥的地基上,建成一座新桥。新桥长110米,宽12米,花去白银12900两。对19世纪中后期的上海来说,这不算一笔小数目。
(工部局兴修已经裂损的外白渡桥)
新桥不再叫韦尔斯桥,而被称作外白渡桥。1854成立于上海的工部局这时为了顺应民心,决定此桥向全体上海市民开放,不再收取过桥费用。白渡,即是不需花费而白白地渡过或走过的意思;而所谓的“外”,根据汉语约定俗成的规矩,靠近河口下游,便是“外”。由于外白渡桥紧邻公家花园,因此,也被叫作公园桥。
公家花园于1865年由工部局“兴工填实自北京路至外摆渡一带泥滩,使成平地,辟为公园”。1868年6月,英国领事文察斯德致函上海道台,说这块地已由工部局填好,共计三十亩四分七厘三毫,作为娱乐用处,决不造屋营利,所以请道台豁免钱粮。上海道台应宝时于6月19日答函云:
“其地虽为工部局所填屯,仍系中国官有,论理须征钱粮;惟地位于英领署前,填高以为娱乐之所,设亭建阁,不属营利性质,故即以洋商不得或租或赁,造屋牟利为条件,准其豁免钱粮。”
外白渡桥也被称为“乞丐桥”或“叹息桥”,那是因为满清王朝覆灭前后,它的子民们最悲惨的景象比比皆是地在桥上及两岸上演。即使富可敌国的西方大班,只要他具有一份基督教精神,也不堪承受眼前悲伤的一幕,“乞丐桥”、“叹息桥”的说法由此而来。
外白渡桥轶事
苏州河水平静地流淌,在日复一日的节奏中,初升的太阳将苏州河面照射得金光乱闪,黄昏的薄暮将苏州河面轻烟般地笼罩。时光倏忽,已过去整整30年,到了1906年的某日。
那时,在西方资本的强力推动下,加之华商力量的顽强崛起,上海即将进入最快速、最独一无二的发展轨道,这在整个中国都十分罕见。工部局决议:拆除木结构的外白渡桥,全新外白渡桥的建造提上了议事日程。
新桥的设计者为新加坡英商霍华斯·厄斯金有限公司,承建者是英格兰克利夫兰桥梁有限公司。1906年的8月4日开工,1907年12月29日落成。新的外白渡桥全长104米,车道宽度11米,两侧各有3米宽度的人行道。因为是全钢结构,总重为900吨,被称为“中国最坚固的桥梁”。新桥的通车仪式定在1908年1月20日。
这时的苏州河两岸,气场巍峨的百老汇大厦还要再过28年出现,礼查饭店、新天安堂则已出现在20世纪初期的上海天空下。
(外白渡桥桥堍)
所有这些,一部宏大的上海史都将其一一记取,但除此之外,上海史还记住了什么?
比如,1915年11月10日,中午时分。
其时,庞大但腐烂不堪的满清帝国在辛亥革命的炮火声中已轰然倒塌,中国各地驻军头目正重演着唐朝中期藩镇割据的混乱局面,人人都做着一统天下的好梦,包括上海镇守使、海军上将郑汝成。那日,郑上将兴致盎然地从家门出发,正想着要去日本领事馆商谈要事。
当他来到外白渡桥上时,没有料到,从看去有些幽暗的钢结构后,闪出两个刺客,一个叫王明山,一个叫陈其美,在两人炸弹兼毛瑟枪的双重打击下,郑上将当场毙命于桥面上。当郑上将向桥面倒去时,他垂死的双眼看到的是什么?他内心里的瞬间又想到了什么?所有这些,都只能停留在历史的幽暗处了。
苏州河依然不动声色地流淌而过,外白渡桥也依然在河上沉默不语。斑驳的年代,悲凉的岁月,还有一幢高楼俯视着所有的一切——在苏州河边,在外白渡桥的桥堍之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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