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旺斯小城餐馆。

法国有句玩笑话：“想找到一个不爱吹牛的普罗旺斯男人，比找到一只会下蛋的公鸡还难。”某个夏日午后，我们夫妇俩在法国南部小城奥朗日的露天咖啡吧小憩，一个身穿T恤衫大裤衩、脚蹬沙滩鞋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礼貌地问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喝咖啡，我们自然同意。男人点了咖啡和甜点后，热情地向我们介绍起当地风土人情来。从凡高故居聊到印象派大师雷诺阿，从普罗旺斯美食松露蛋饼聊到戛纳电影节，真是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而且这男人言语幽默风趣，表情生动，引得我们夫妇开怀大笑。结账的时候，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张500欧元票面纸币，指着正在穿梭忙碌的服务生说：“瞧他那么忙，真不好意思用大票面让他找零，不知您二位能否为我付账？”想到眼前的男人为我们提供了不少当地风情信息，我们十分乐意地付了他的咖啡和甜点钱，权当付小费。

第二天下午，我们偶然经过那家露天咖啡吧，居然又看到了昨天那个男人。他正和外国游客一块儿喝咖啡聊天，咖啡杯下面压着一张500欧元票面纸币。天哪，原来那张纸币是他蹭咖啡甜点的道具，反正游客都是萍水相逢，一面之交，谁会去揭穿他的花招呢。

三十年前第一次出国，在澳大利亚悉尼机场，有个当地工作人员对我用中文说了声“你好”，并帮我把行李从传送带上拿下来，我一激动就给了他10美元小费。那老外惊喜万分：“嘿，我就会说这一句中文，早知道中国人这么大方，我该多学几句啊。”大概为了对得起我的慷慨，他用英文连喊了几声“中国万岁”。其实那时大多数中国人还很穷，给完小费后我也心疼了老半天。只是不想让外国人小瞧中国人罢了，我觉得自己不像“土豪”，而是“老土”。

之后从澳大利亚去新西兰，入住酒店时因为没有信用卡，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现金付账。办完登记手续后，旁边的服务生抢着要为我把行李送入房间，而我此时的行李只有一个不足5公斤的登山背包。于是我决定小气一把，婉言谢绝了服务生，自己提着背包上楼。

狮身人面像。

有一年去埃及旅游，我们夫妇在著名的吉萨金字塔下照相。先生举着相机取景，有个穿白色阿拉伯长袍的男人走过来，把手伸到先生额前，做了个遮挡阳光的动作。照完相后先生向那男人道谢，男人却摊开手掌说：“请付一美元。”先生掏出一张10埃镑纸币（1美元兑5埃镑），那男人见了马上改口：“你们是两个人，应该付2美元，正好。”说完从先生手里抓过钱就走，此举让人目瞪口呆。

游客参观埃及金字塔内部不允许带相机，可以将相机免费寄存在门口的服务台。待我参观完金字塔后去取相机，服务台工作人员知道我是中国人，就用手指按住自己太阳穴向我示意。经导游解释我才明白，埃及人喜欢中国产的风油精和万金油。如没有零钱付小费时，可以用这些小东西代替。

埃及阿里清真寺。

那天傍晚去登埃及首都制高点开罗塔。电梯启动后，开电梯的服务员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零碎小票，当着所有客人面，自顾自数起钱来。由于电梯上升速度很慢，而服务员又反复做着数钱动作，这种含蓄的暗示便产生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效果。乘坐电梯的客人们恍然大悟，几乎不约而同开始摸索各自口袋。走出电梯时，每位客人都往服务员手上塞了小费。

波兰古城克拉科夫的“玫瑰屋餐厅”是家百年老饭店。夏天的时候，客人们在露天餐桌用餐，服务生却清一色穿着黑色燕尾服。记得那天餐费花了150欧元，付账时我给了服务生200元，服务生将找回的零钱夹在餐费本里递给我，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打开餐费本一看，里面有两张20元票面纸币，另有10元硬币。不言而喻，那些硬币就是让客人留下作小费的。倘若找回一张50元纸币，也许有的客人就会借口没有零钱而拒付小费。

加拿大蒙特利尔老城。

笔者去加拿大参加文学节活动时，曾入住蒙特利尔的黛尔塔五星级酒店。酒店早饭为自助餐，当我入座开始用餐时，旁边出现一位上了年纪的男服务生。他头发花白，身板笔挺，提着咖啡壶好像随时要为客人添加咖啡，而且只为某一位客人服务。我嘴里用着美味早餐，身子却如坐针毡，让一位近乎父辈年纪的服务生站在身后，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的。我只好狼吞虎咽 吃完盘子里的东西，喝咖啡时还烫了嘴唇。因为他的年纪和礼貌服务，我破例在签单夹里放了比平时多一倍的小费。大叔服务生好像并不觉得伺候比自己年轻的客人掉身价，而且当着我的面就打开签单夹取走小费，还说了声：“谢谢，希望明天早上再见到您。”

纽约曼哈顿。

印象中美国服务性行业从业人员索要小费的态度显得最直率。某日从纽约曼哈顿的宾夕法尼亚车站打车去大都会博物馆，车到目的地，司机报出车费，随即主动加上15%的小费，还反问一句：“不用麻烦您，我都替您计算好了，想来您总不会不乐意付小费吧？”

当然，在境外付小费也遭遇过烦恼。有一回入住香港九龙某酒店，因刚下飞机，尚未来得及兑换零钱，且考虑到已支付的住宿费中包含了15%小费，所以我只给了送行李的服务生1美元。不料房门还没关上，服务生就在走廊上向其同事抱怨：“大陆人真小气，给这么少的小费。”这件事过去很多年了，至今想起来心里依然不太舒服。

阿姆斯特丹运河。

记忆中荷兰阿姆斯特丹游船上导游小姐索要小费的手段不失高明。当游船行驶在纵横交错的运河里时，导游小姐不断变化着解说语言。英语、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甚至日语（可惜没有汉语），听得各国旅游者心花怒放。游船靠岸时，导游小姐问客人她解说得怎么样，回答是一片掌声。此时导游小姐举起一只精致的瓷器小碟，用纤纤玉指弹了几下，放在游客下船时必经之处的栏杆旁边，自己站在一侧笑脸相送客人。我注意到从第一位下船的客人到最后一位，个个心甘情愿掏出硬币放进小碟子里，叮当声响个不停。小费作为一种人际关系的润滑剂，能让付出者乐意，得到者满足，这大概是小费所能创造的最妙境界了。

(本文照片由作者提供)

（本文编辑：许云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