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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斤泥土和160斤松果,现代舞大师阿库·汉姆把舞台变成了一战战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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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吴桐 2018-11-16 17:05
摘要:在当今世界舞坛的编舞家中,阿库·汉姆是一个特例。

刚刚过去的11月11日,不仅是一个购物狂欢节,还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停战100周年纪念日,一系列纪念活动在全世界举行。现代舞大师阿库·汉姆将他反思一战的作品《陌生人》带来中国,11月16日-18日在上海国际舞蹈中心进行亚洲首演,这也是第二十届上海国际艺术节委约制作的作品。

 

因为有孟加拉血统,阿库·汉姆在作品中聚焦一战中的150万印度雇佣军。他们在欧洲、非洲和中东参加战争,大部分客死他乡,即使侥幸存活,也无法从战争的摧残中痊愈。他们多年来远离家乡,与自己的历史、故乡和同胞都产生了隔阂,逐渐成为“陌生人”。为了把一战战壕搬上舞台,《陌生人》搭建了重达6000公斤的舞台装置,还用上了200斤泥土和160斤松果!

 

他们的躯体在异乡凋零

 

“我们的手是土壤,我们的身体是泥块,我们的眼睛是雨池。我们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德国小说家埃里希·玛利亚·雷马克的《西线无战事》中曾这样写道。在阿库·汉姆的《陌生人》中,泥土是一个无比重要的存在。

 

整个舞台是倾斜的,模拟出一战的战壕。这些装置分成不同的,由阿库·汉姆舞团海运到上海,现场再一块块进行组装。而在这战壕里,铺上了200公斤的泥土。这些泥土由上海国际舞蹈中心的工作人员经过样品筛选后网购而来。

 

“泥土代表着土地和故乡,这些殖民地士兵是在别人的土地上战斗。” 阿库·汉姆说,“另一方面,尘归尘,土归土,他们最终死在他乡,都化作了泥土。” 本来,舞台上还打算用石代表人的躯体,在演出的最后从舞台的斜坡上滚落下来,但因为石头容易造成安全隐患,最后决定用松果代替,因为舞美设计居住在德国的一片森林里。在演出的最后,160斤松果如雪崩般从斜坡上滚落下来,像骨头撞击地面一样发出响亮的撞击,伴随着莫扎特忧郁严肃的安魂曲,仿佛一切似乎回到了最初的原点。阿库·汉姆说,这些松果代表了在异国他乡,未被埋葬的士兵的躯体。

阿库·汉姆浑身沾满泥土

 

美与恐怖在舞台上并存

 

拥有孟加拉国血统的阿库·汉姆,自小在英国出生长大,一步步成长为当今最重要的现代舞大师之一。他喜欢迈克尔·杰克逊,喜欢李小龙,喜欢探索不同的文化,这奠定了他东西合璧的独特风格。在18年的创作生涯中,阿库·汉姆以其深沉的哲学思考,以及融合了南亚传统舞蹈与欧美现代舞的肢体语汇,创作了《若》《零度复数》《上升之路》《我之深处》等一系列具有世界影响的舞蹈作品。

 

在《陌生人》上演之前,阿库·汉姆就宣布,这将是他舞蹈生涯最后一支独舞。再加上此次《陌生人》亚洲演出仅有上海国际舞蹈中心一站,还未开票便已在舞蹈圈引发轰动,北京、香港、台北等地的观众都准备“打飞的”来欣赏这一场“绝唱”。

 

在作品中,阿库·汉姆所饰演的印度士兵独自身处异乡,对于他自己和敌人而言,他都是一个“陌生人”。他既是坚韧的战士,也是脆弱的孩子;既是战争的受害者,同时也是战争的施害者。在象征着战火与大地的险峻舞台上,阿库·汉姆富有技巧的身体变成了战争的机器。阿库·汉姆用印度传统卡塔克舞和现代舞的多变结合,展现出人类躯体的美与恐怖。

 

“在当今世界舞坛的编舞家中,阿库·汉姆是一个特例,他的舞蹈作品中常常充满了对‘我’的深刻思考和认知。”很喜欢阿库·汉姆的舞蹈家黄豆豆说,“《陌生人》极具戏剧性,他表达了在历史的巨轮中,一个独立的个体对自身命运的思考和与时空的对话。”

 

对话阿库·汉姆:在过去中寻找未来

 

记者:为什么这么早就打算隐退了?下一步打算做些什么?

 

阿库·汉姆:你觉得很早吗?我已经44岁了,但我觉得自己好像快100岁了。像《陌生人》这样一部作品,对我的身体状态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考验。

 

我是孟加拉国人,在英国出生和长大,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这两种文化之间寻求一种平衡。下一步,我想我会继续探索其他的文化,寻找和讲述其他的故事。

 

记者:你提到过李小龙和迈克尔·杰克逊深深影响了你,是对于舞蹈编排的影响还是其他方面的影响?

 

阿库·汉姆:我小时候看很多漫威,超人、蜘蛛侠,都是白人。但李小龙,迈克尔·杰克逊,他们不是白人,却是许多人心中的英雄。李小龙是我的第一个偶像,他是中国人,在美国发展,他在两种文化的夹缝中寻求前进的道路。虽然他的功夫对抗性很强。但他对我影响最大的是他在采访中说过的一段话。他说一个好的武术艺术家要像水一样:水是无形的,你抓不住它,也无法用拳头击伤它。将水倒入杯中它就变成杯的形状,将水倒入瓶中它变成瓶的形状。它可以静静流淌,也可以猛烈冲击。李小龙告诉我,做一个人,一个艺术家,不可拘泥于固定的形式,要顺应不同的场景,不同的环境。迈克尔·杰克逊也是一样,作为一个非裔美国人,他打动了全世界,成为一个跨文化的英雄。

 

记者:你出生在英国,为什么会选择从小学习印度舞蹈?

 

阿库·汉姆:不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母亲帮我做出的选择。那个时候,孟加拉女性一般不会工作,而是照顾家庭,但我母亲却和这种观念进行着斗争,她是一个女性主义者,有很强大的勇气和决心。我家族的其他人都认为,男孩子为什么要去跳舞?可我的母亲认为传统文化不能在下一代身上丢失。那时候,孟加拉国刚刚独立不久,我母亲身上有一种强大的责任感,想要把我们的文化传承下去,而艺术是传承文化传统的最佳的方式。

 

读大学以后,我开始面临抉择,要把什么作为自己的事业?我的祖父是数学家,希望我能搞数学,而我父亲希望我开一家印度餐馆。但我却对印度舞情有独钟,希望能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我的阿姨来伦敦看了我的演出,非常喜欢,但她很不理解,她认为跳舞可以作为一项爱好,但为什么非要以此为工作呢?在我所生活的社区中,艺术并不被看作是正经的工作。但我相信,艺术的力量是巨大的,有时候,艺术家发挥的作用甚至比政治家更大。我们生活在一个混乱的时代,艺术会回答很多问题。

 

记者:你的作品是先有音乐还是先有舞蹈?

 

阿库·汉姆:有时候是先有音乐,有时候是先有舞蹈。《陌生人》的音乐很有意思,是以印度传统音乐开场,西方古典音乐结束。对我来说,艺术是一个集体的创作的过程。以前,导演是高高在上的,创作团队是一个垂直的关系。现在,这种关系正在变成水平,很多人都在发出自己的声音,他们的建议都起到了同样重要的作用。

 

记者:现代舞和其他的艺术形式有什么不同?

 

阿库·汉姆:我觉得现代舞有很多层次,你用身体的语言,一层一层反映出你的所思所想。而且,你在舞台上是无可隐藏的,拍电影的话,镜头是可以被操纵的,但在舞台上,你完完全全被暴露在观众眼前。我总是觉得,台上的自己比台下的自己还要真实,还要完整。

 

记者:你觉得现代舞在中国有什么样的可能性?

 

阿库·汉姆:现代舞在中国还是一个新兴的事物,因此充满可能性。可以用它来表达自己的观点,讲述中国的传奇和世界的故事。在一个西方文化作为主导的世界里,印度人、中国人、非洲人,都可以通过艺术的方式,重新讲述我们的历史。我很崇拜中国文化,而且,中国文化和印度文化有很多的联系,比如佛教。

 

现在,我很关注的一个问题是,不同的文化如何看待未来?我的一个导演朋友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有一个美国记者来到一个亚马逊河部落,和那里的人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他问那里的人,你们如何看待未来?在西方人的眼中,过去在身后,未来在眼前。而部落首领却告诉他,在亚马逊人看来,过去在眼前,未来在身后。因为未来是未知的,只有过去才是看得见的。而这些过去的事情,总能给我们启迪,帮助我们面对未知的未来。

 

记者: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对自己的传统和文化抱有自信。

 

阿库·汉姆:如果是这样,那是非常悲哀的事情。我们其实不需要被别人认可,只需要被自己接受。

 

我认识很多中国艺术家,比如导演张艺谋、王家卫、侯孝贤,他们将中国的文化展现给了世界。舞蹈方面,林怀民,陶身体剧场的段妮等艺术家,都非常忠实于自己的文化、自己的艺术语言,这是他们在国际上获得成功的重要原因。

 

记者:要树立有辨识度的艺术风格是一件非常难的事,你对年轻编导有什么建议?

 

阿库·汉姆:我的经验只属于我那个时代,现在的青年编导面临着新的挑战。如果要建议,我希望他们利用好自己的过去,那是他们珍贵的资源。同时,我也希望他们将所有的时代审视一番,找到自己的位置。

 

栏目主编:施晨露 文字编辑:施晨露 图片编辑:笪曦
本文图片由上海国际舞蹈中心提供
题图为布满泥土的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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