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的生与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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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菲尔德火车站站前广场。 视觉中国供图
放眼全球，今日都市中的火车站，作用和功能已经远远超越了单纯的交通枢纽。
不断“生长”的车站，凝聚特殊的城市记忆，见证岁月变迁，车站综合体更涵盖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来看看英国两座城市的火车站，如何成为当地生活的中心。
本报记者 彭德倩
在城市复兴的进程中，必然要涉及对旧城空间与景观的重塑。其中，火车站及其周边区域无疑是一个城市的重要公共空间。它是连接区域人口与资源的门户，更是传承记忆、联通文脉的关键节点。
伦敦国王十字火车站、巴黎北站等许多著名的火车站改建项目，都大大改善了城市中心的空间环境品质，提升区域间的便利通达性，成为城市战略发展的助推剂。
谢菲尔德火车站
弥合铁路线对城市的“割裂”
记录“钢铁之城”前世今生
谢菲尔德火车站的改建项目，是其中典型例子。
谢菲尔德地处英格兰中北部，西踞奔宁山脉南麓，东扼米德兰平原，南距伦敦约240公里，北距苏格兰首府爱丁堡约300公里，是贯穿英国南北铁路大动脉的枢纽城市。从19世纪中叶至20世纪初期，谢菲尔德是英国历史上著名的“钢铁之城”。然而，由于缺乏统筹规划与管理，工业技术革新为谢菲尔德带来短暂繁荣的同时，也造成了严重的环境污染，以及由人口剧增引发的一系列社会问题。
20世纪后半叶开始，伴随英国经济的转型、钢铁行业自动化水平的提高和制造业普遍向新兴经济体迁移，以资源消耗型和劳动密集型为主导产业的谢菲尔德在短时间内经历了严重的经济危机。
20世纪80年代，谢菲尔德开始进行产业结构调整。在这座城市的复兴进程中，作为其“大门”的谢菲尔德火车站也经历了一系列重塑。
1984年，快速列车被正式引入从谢菲尔德开往伦敦圣潘克拉斯车站的运营线路，使人们由此前往伦敦的时间缩短为2小时7分钟，这不但大大加快了南北运输速度，使谢菲尔德成为英格兰中北部的交通枢纽，也促使其城市整体从重工业为主的产业模式逐步向商旅结合的新型产业模式转型，并在此基础上迅速发展起来。
由建筑师查尔斯·杜伯萧设计的谢菲尔德火车站为钢石结构单层大跨建筑。主厅立面和比邻的主街呈30°夹角，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站前广场空间。2002—2006年间，对其改建保留了该建筑的古典立面和主体结构，但对后部连接的站台处进行了加建，并对站台和内部设施进行全面升级。
火车线路往往将城市一分为二，这是许多城市面临的问题，如何理顺以此为中心的交通网络，颇费思量。谢菲尔德火车站及站前广场的改造通过引入竖向设计，强化火车站作为交通枢纽的平面换乘、交通集散等功能。
车站内增设两条空中步道连廊，既作为乘客前往各个站台的通道，也是周边居民穿越车站前往市中心或反向通往后山居民区及轻轨车站的捷径。这在很大程度上弥合了铁路线对城市造成的“割裂”。
谢菲尔德火车站初建时位于城市边缘，随着城区不断扩张，改建之时已处于相当中心的位置。由此，管理部门希望通过站前广场空间和景观的重塑，吸引更多市民重返已衰落的城市中心。
改造前，站前广场周边路网复杂，空间的层次感和方向感都不明朗。改造后，这里原有的机动车通道被重置，毗邻的交通环岛和办公建筑都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拥有绿化、座椅、水景和雕塑的步行文化广场。它的一端，将更多人导向通往城市中心的步行街（霍华德路），以及与之毗邻的文化创意产业区；另一端则把人流引向火车站及长途汽车站。至此，市内交通枢纽都以广场为中心被真正整合起来。
近年来，谢菲尔德市政部门通过“千禧年画廊”“冬园”等项目将火车站与城市中心区的公共空间以步行的方式联系起来，打造了一条贯穿城市、舒适宜人的“黄金步道”，在改善中心城区空间环境品质的同时，也促进了以文化为导向的、由新知识和新技术驱动的可持续城市复兴。
值得一提的是，广场空间景观设计的最大亮点——动态钢雕“锋刃”。它通体由不锈钢制成，长约81米，面向站前广场的一侧水流顺势而下。钢雕截面形状随地势变化而改变：位于广场高地势的末端截面呈圆形，直径约1米，外表覆以蓝色冷调玻璃；位于广场低地势的末端截面呈椭圆形，高度约4.5米，以红橙相间的暖调玻璃收尾。
它将步行站前广场与喧嚣的城市机动车道隔离开来，并利用声学原理降低车行道对广场声环境的影响。
在隔离和导引功能的基础上，“锋刃”的不锈钢材质带来特有的镜面效果，映射出人流、光线等站前广场在不同时间段的实时变化，为原本呆板普通的三角形广场带来了流动的活力，实现新旧景观的融合。
如今，牵起了谢菲尔德“前世今生”的“锋刃”已经赢得了许多市民的青睐，更成为城市标志性雕塑，它不仅唤起人们对曾经的“钢铁之城”的追念，也向每一位来访者昭示，谢菲尔德会在金属设计和玻璃加工方面继续发力。
曼彻斯特火车站
为特大号建筑遗产
寻找城市需要的新功能
许多地方的火车站获得新生之际，也有部分地区的火车站即将“死去”——铁路网络的调整使欧美不少城市的火车站面临拆除的命运。
那些无法继续发挥运输功能的车站年久失修，再利用面临重重困难，周边地区暮气沉沉。当火车站不再是“火车站”，其满载历史的建筑、铭刻在城市记忆中的位点是否就该被全部抹去？
历史上，英国尤斯顿火车站拆除引发的争议影响深远。尤斯顿火车站位于伦敦城西北，1837年建成通车，是通往英格兰中部的门户车站，入口即是简洁的多立克柱式风格的标志性拱门。
当铁路部门因道网配置准备拆除火车站时，一场围绕车站、拱门存废的激烈争论展开——建筑史专家认为其具有难以被替代的艺术、历史价值，应当存留；而管理部门在公共资源配置及资金因素的影响下，不得不忍痛割爱。最终，拱门和车站于1961年被拆除。
这一影响较大的事件让更多人开始思考：如何才能为这些特大号的建筑遗产寻找合适的功能，并进一步在城市更新的长期过程中发挥其影响力？
英国曼彻斯特对老车站的保护与再利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作为第一批工业城市之一，曼彻斯特在全球最早尝试了城市火车的现代运输方式。而1830年建成通车的“利物浦—曼彻斯特”线是世界上第一条客运火车线。
这条线路上的利物浦路车站位于曼彻斯特卡斯菲尔德地区，与错综复杂的运河一起成为曼彻斯特的运输枢纽。因铁路资源配置，利物浦路车站被关闭。
在1962年底开始的英国工业建筑文物普查中，利物浦路火车站管理楼和车站部分最先被列为二级登录建筑。
经过工业考古学的研究，利物浦路车站被确认是世界上第一条客运城际铁路线的车站，代表了铁路建筑的最初形态，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与技术价值。为它赋予新生迫在眉睫。
创建于1963年的曼彻斯特科学与工业博物馆进入车站保护者们的视野。这家博物馆原属曼彻斯特大学科技史系，后隶属曼彻斯特议会，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就因馆藏空间不够而寻觅新址。在利物浦路车站关闭的消息传来之时，各方都认为这对两者是一个好机会。
最终，铁路局以1英镑的象征性价格将火车站的建筑与土地转让给曼彻斯特议会，同时资助10万英镑的维修资金，后者全资负责博物馆的重新安置。
如今，这家前身是火车站的博物馆公共教育功能十分突出，馆内不仅有航空航天、照相机历史、动力设备及电力、煤气、纺织、仓储建筑等技术史实物专项展厅，也有曼彻斯特城市发展史、“利物浦—曼彻斯特”铁路历史等主题展示，所有常设展览都免费开放，并接待各年龄段的团体。
中央车站是曼彻斯特第三座客运车站，曾是英格兰西北部的运输枢纽，每天有多达400次列车停靠于此。
这座典型的19世纪维多利亚式车站建筑以砖与铸铁为主要材料，长169米，单拱跨度达64米，主站厅高27米，是工程史上的杰作之一，也是曼彻斯特的地标性建筑。
1963年的英国工业建筑文物普查中将其列入二级登录建筑，使其在关闭后免于被拆除。1969年5月5日，车站被停用后，关于如何再利用的讨论成为当地热议话题，主要意见包括作为体育馆、科技博物馆、展览馆等方案。虽然再利用的愿望很强烈，但由于缺乏足够的资金支持，始终无法付诸实施。
1969—1972年间，这座面积超过一万平方米的维多利亚式大跨建筑一直空置，甚至一度被作为停车场使用。直到1978年，曼彻斯特议会将其买下，并提出将这座废弃的火车站用作集会、音乐厅、会议、展览等多功能展览中心的计划。
改造计划赋予这个古老的工业建筑遗产以当代功能，也标志着这片土地上经济转型的开始。1986年正式完工时，这座改建耗资超过2000万英镑的建筑有了个新名字——大曼彻斯特地区会展中心。2007年，它再次被更名为“曼彻斯特中心”，以此纪念“曼彻斯特中央车站”。